门外传来绊倒的声音,于蒙哪里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赶忙起身往外走。
就在这时,外头却传来声音:“诗情姐姐,焦娘子呢?”
下一刻,诗情领着徐澈身边的一个叫徐奇的侍从出现在他们面前。
徐厚因为向崔氏泄露顾香生的事情,而被徐澈打发到别处去了,如今的徐奇是新提拔上来的,口风也远比徐厚要紧得多。
没多留意诗情与于蒙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一进来,匆匆便道:“太好了,于都尉也在这儿,使君有要事相商,还请二位立即过去!”
顾香生与于蒙不由相视一眼。
他们都有预感,徐澈所说的大事,肯定是与南平有关的。
……
果不其然,待二人赶到刺史府时,宋暝也已经到场了,几人落座,便听得徐澈道:“京城传来的消息,夏侯淳遇刺。”
几人俱是一惊,宋暝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徐澈:“五六天前。”
这消息还不算滞后,约莫是正好被留在京城的商人得知,又一路传到邵州来的。
如今邵州商贸发达,徐澈听从顾香生的建议,在驿站客栈等地都安排了人手,消息渠道多样便捷,比让人专门从京城传递消息过来要省时省力多了。
宋暝问:“夏侯淳伤势如何,齐国有何反应?”
徐澈摇摇头:“都还不清楚,但如果齐国有意对南平下手,肯定会往南平身上推。”
宋暝接道:“天子无能,惊慌失措,为免齐国迁怒,必然极尽卑躬屈膝。”
说罢他自己也叹息:“国弱则气短啊!”
徐澈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管南平如何积弱,终究都是他出生长大的国家,现在邵州虽然袖手旁观,却不等于他真的就希望南平四分五裂。
顾香生却没有他们的多愁善感,她冷静分析道:“夏侯淳在京城,天子护他尚且不及,绝对不可能派人刺杀他,所以这件事必有蹊跷,易州现在仗着兵强马壮,视朝廷如无物,天子也不敢发兵征讨,但如果有齐国加入,局势一定大为不同,我们还得有所准备才行。”
这个问题他们先前已经讨论过了,但现在威胁越来越近,心中的紧迫感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强。
宋暝面色凝重:“总之邵州近来防务要加强,城防巡逻也得加派人手才行,以防万一。”
于蒙点点头:“我省得。”
……
饶是他们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局面会以如此快速的形势发展。
十二月中旬,刺杀齐国来使的凶手被抓住,经过询问,对方招供自己是受易州刺史徐年指使,因为知道天子向齐国人求救,所以方才行刺夏侯淳,意欲嫁祸朝廷。
此事一出,齐国大为震怒,夏侯淳当即调遣齐平边境三万精兵,南下朝易州直奔而去。
兵法云上兵伐谋,下兵攻城,打仗里最难的就是攻城,但这也并非一概而论,而要因地因事因人制宜。
像易州,因为城大,足有四个城门,这就需要守城的兵员分散兵力在四处驻守,而攻城的人只需要利用惑敌之计,作出攻打的假象,再趁机找出守方防守最薄弱的那个城门进行攻击,攻城就有机会成功。
更重要的是,齐兵之凶悍,仅次于回鹘人,三万精兵足抵寻常六万兵员,而此时的易州守兵,满打满算也仅有五万。
这下子再来辩解自己没有派人去刺杀夏侯淳也晚了,对方找到这么一个出兵的借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罢休,徐年想必知道一旦城破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故而下了死力守城。
于是出现这么一幕:齐国在南平的土地上攻打南平的城池,南平的朝廷却不敢吭声,眼睁睁看着夏侯淳攻城,还得感谢他为自家出力平叛,南平天子心中作何感想,旁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说不定他宁死也不会想当这么窝囊的皇帝了。
这场仗足足打了十来天,直到齐国那边增援三万,方才将易州城拿下,但夏侯淳深恨易州死守不降,城破之日便下令屠城,易州刺史徐年自戕,妻妾子女或服毒或跳井,有些来不及死或不敢死的,当即就被夏侯淳的部下下令拖出去凌、辱,这次攻城,齐军同样损失惨重,除去后来增援的那几万兵马,一开始被夏侯淳带来攻城的三万人,如今只剩下一万出头。
既有夏侯淳的默许和屠城之令,这些人自然越发肆无忌惮,抢掠金银财宝,屠戮男女老幼,曾经繁华的易州城,霎时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更有鸦声日夜啼鸣,凄怆惨绝。
怀州、源州等原先与易州联合起来对抗朝廷的州府,被此仗震慑,纷纷主动投降,齐国大军所到之处,无不令人胆战心惊。
然而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软骨头,强压之下,仍旧有不肯屈服的,与源州接壤的涣州便宁死不屈,死守到底。
一月底,涣州城破,夏侯淳照样下了屠城的命令,就连南平天子向其求情,也无济于事。
此举令南平人知道:面对夏侯淳,你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不战而降,要么就等城破之后,遭遇更加凄惨的命运。
而此时,齐军离邵州也已经越来越近。
☆、第112章
“殿下,邵州毕竟与其它南平州府不同,明日攻城,最好还是先遣使者进行和谈,若是和谈不成,再考虑出兵不迟。”
说这句话的人叫宋帆,是夏侯淳的幕僚,正式官职则作为他麾下的参将。
夏侯淳脾气出了名的暴躁自负,原先有不少人投到他名下又改换门庭,便是受不了他这性情,只有宋帆跟了他三年,算是资历最老,也最得夏侯淳看重。
不过看重归看重,并不代表夏侯淳事事都会听他的。
“前些日子我已派人过去,你不是也看到了么?”夏侯淳微哼一声,“邵州那帮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易州、涣州前车之鉴,他们依旧有恃无恐,既然如此,不妨也让他们尝尝屠城的滋味。”
宋帆叹了口气:“为了攻下这些地方,我们已经损失了一万多人,陛下虽然派人增援,但心里难保有别的想法,您不在京城,必然有不少人眼馋您的军功,在陛下面前进谗言。”
夏侯淳冷笑:“我那些兄弟也就只会这一套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上疏陈情,将此事因由一一说明白了。”
宋帆有些讶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属下竟一点也不知晓?”
夏侯淳哂笑:“你还想不明白?皇帝要是想训斥我的话,早就派人过来了,现在朝廷那边迟迟没动静,还派援兵来助我,正说明皇帝也默许我的作为。没有我在前面冲锋陷阵,替他将那些不听话的硬骨头都杀了,他怎么有机会展现他的明君风度?”
宋帆一愣,只觉得这番话大有深意,一点儿也不像鲁莽的景王能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