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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兵 苏眠说 2748 字 7天前

“是,是。”宦官道,“铁勒人占领晋阳之后,便在城门上挂出了晋阳侯与其他许多将领的人头,但没有、没有秦将军……黎将军猜测,他可能是做了铁勒人的俘虏。”

“他投降了?”秦束直接地问。

“黎将军没有说。”那宦官又缩了缩脖子,好像想将自己全身都缩进地底下的阴影里,“但他确实,确实是死战到了最后一刻的……”

***

“小娘子……”

“小娘子?”

“小娘子!”

阿援焦急的声音仿佛是回响在天外。过了很久,秦束那迷茫的眼神才慢慢拼凑起来,她转过头,看见阿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她反而很奇怪:“怎么了?他还没有死。”

是啊,他还没有死。就算他做了铁勒人的俘虏,就算他这辈子都可能不再能回来——但他到底是还没有死。

想到这一层,一颗心便自私地高兴起来。但这高兴却又是轻飘飘的,因为那个人虽然很可能是没有死,但其实却与死了没有两样。

那宦官已回去了。他是奉王全的命令来提前告知她军情,也不知官家那边接到晋阳陷落的消息会作何感想。大约到了明日,晋阳城的遭遇便会天下皆知了。

“娘娘。”

有宫婢在外报称:“夏夫人温氏到了,正在偏殿等候。”

夏夫人——这个陌生的称谓让秦束怔了怔,而后转头笑道:“本宫险些忘了,她今日会来。”

那笑容苍白而透明,像是一触即破的。阿援心疼地道:“要不,婢子去回绝了她,让她改日再来?”

“不。”秦束将手扶着御座站起,手心却又一阵剧痛,她低头,才发现掌心被刺破,血早已止住,惟留一个小而深的豁口。她扯着衣袖掩住了它,轻轻地道:“她是夏冰的妻子,温家的女儿,本宫绝不能让她看出一丝半毫的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写完这章之后看到权游803的临冬城之战,才知道晋阳侯和华俨这波操作居然不是史上唯一……

第43章 君行殊不返

这一日,温玖穿了朝廷御赐的盛装, 做了妇人之后长发挽起, 描眉画眼,傅粉施朱, 一身上下, 珠玉玲珑, 矜贵地衬出她娇丽柔软的脸容身段来。秦束在显阳宫前殿接待她,她施施然地坐下, 神态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见到秦束,她便展颜笑开:“秦家姐姐,我此来, 是为了感谢您。”

大约是温家这一阵确实趁着国难扬眉吐气了,只拿这种套近乎一般的轻慢态度来对待当朝皇后。

“谢本宫?”秦束笑道,“为何要谢本宫?”

“当初是您劝我,若不愿嫁给秦二郎, 便先拖着, 这不果然, 便拖到他自己放弃了么!”温玖身子微微前倾,眼角眉梢都跳跃着明澈的秋光,“同您说一句体己话, 夏中书, 实在比秦二郎好上许多倍呢!”

秦束挑眉,半开玩笑地道:“本宫那苦命的二兄,往后怕没有人肯嫁他了。”

温玖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 颇有感慨地道:“您也应该劝劝他,第一是戒了服散的毛病,第二是正经去谋个官位,不要成日地瞎混。”想了想,她又叹口气,“你们秦家的男人,不是太过拘谨,就是太过放浪,约莫只有秦赐将军一个是争气的,还偏偏是个胡儿。”

秦束脸上的笑意倏忽便隐没了,偏那嘴角的弧度还在,好像讽刺一般:“这话可是夏中书让您来说的?”

“什么?”温玖睁大了眼睛,“不,不是……”立刻又脸红了,这一刻,她好像突然回到了旧日那个腼腆寡淡的壳子里,方才咄咄逼人的亮色都褪去,“不是子固,是我……是我觉得他太好了。”她抬起眼,殷切地道,“姐姐,您不明白……啊,大约等官家成人,您便能明白了……”

秦束安静地道:“是啊,本宫等着那一日。”她站起来,见温玖一脸懵懂,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如果自己能顺遂地嫁给这世上任一个普通男子,或许也会如温玖这般,怀有一股天纵的傲慢吧?

可是到底已没有机会了。

秦束温柔地道:“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陪不了夫人太久,夫人是不是还要去永宁宫请安的?”

“啊,对了。”温玖连忙站起来,复笑道,“叨扰姐姐了。”

“阿摇,送客。”秦束道。

***

阿摇领着温玖到显阳宫门外,躬身恭恭敬敬地道:“夫人慢走。”

温玖却并不走,而是端详着阿摇的脸色,“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

阿摇更低下头,“婢子不敢。”

温玖静了静,“我知道,你家小娘子,始终瞧不起我。我是个懦弱没本事的人,可我如今不同了。”

“是,夫人如今不同了。”阿摇应道。

温玖看着她道:“是晋阳那边,有消息来了?”

阿摇连忙摇头,“婢子不清楚,那边已很久不曾有消息送到了。”

温玖挺直背脊,幽幽一笑,“晋阳侯国相华俨,是个正直的人,过去我还曾叫过他一声世叔呢。有他在,秦赐想必能好好儿的,让你们皇后莫要担心了。”

***

阿摇回来时,秦束正由阿援扶着往内殿走。穿过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廊下的灯笼被秋风吹得振振飘动,好像要断了线飞走一般。秦束便停住了步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灯笼。

正是午间,却没有太阳,只有一阵又一阵泠泠的风。明明四面都是高墙,可是却挡不住那风,冷酷地,不分亲疏地,从南北东西,不辨方向地吹刮过来。夏日的草木早已枯萎,院中只有耐寒的松柏,和墙角那数丛凋零的白菊。

她想起夏日的时候——今年的夏日,似乎是很短促的——他总是寻着各种各样的由头进宫来瞧她。她嫌过他的不合时宜,但又抵挡不住,但凡被他思念着、索求着,她总是会晕头转向的。也许就是这廊下,他们曾经并肩走过许多次,在仆婢的簇拥下只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那不安于室的心跳,那引人入彀的眼神,却都是藏不住的——

她为什么直到今日才想起来?

当他那么渴望着她的时候,她不肯给他一星半点的回应。

阿摇跟了上来。秦束转过头,却见她泪流了满脸,不由得一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