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骑四号默默垂眸看了会儿地,然后踏前半步,冲着郑泽瑞微一抱拳:“论马下功夫,要属我大哥最厉害。郑公子,刀剑无眼,小心了。”
黑一号:“........”
黑二号:“嘿,嘿嘿嘿嘿嘿。”
黑三号:‘嘿嘿。”
大哥默默安慰自己:老二鬼点子最多,今儿折了藏好的十两银子,一上去多半会先耍这小公子一通,兄弟们再跟着起哄,在人家府里,这样不好、不好;老三大前个儿受了伤,一腔怒火没地发,悬;老四身板不壮,功夫却最厉害,又是个下狠手不知道留情面的,万一一枪挑了人家喉咙......嗯,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行事最稳妥、最得信赖、最英俊潇洒!
——好吧,他来。
黑一迅速完成了自我肯定,大步上前,也不含糊直接抱了拳问:“郑公子可要去取一下兵器?”
郑泽瑞刚换了身世家公子的大袖衫,腰间除了香囊和环佩,并未佩剑,眼下听黑骑干脆爽朗,便也等不及小厮回去给他取兵器,指着方才说话的黑四号哈哈笑道:“不必,这位兄弟的银枪可否借我一用?”
说着两手一抖,大袖径自缠上手腕,小厮取了两条帕子利索地给他绑在腕上,转眼成了窄袖。
一众黑骑卫本只当他是闲来取乐,不料他如此爽快,神情间的轻视倒去了两分,小四号看了一眼,默默递上了自己的银枪。
郑泽瑞手里一沉,暗道好家伙!自己这臂力还得再练练才行。
他执着银枪道:“兄台怎生称呼?”
黑一自背后摸出一把大刀,带了点儿笑意回说:“不敢,在下邙三郎。”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的铠甲,道:“黑骑卫行军途中不卸甲,请公子见谅。为公平起见,在下刀不出鞘。这实非有意轻视,还需与四公子说明了。公子无需顾念,请。”
郑泽瑞原本还想将枪头取了,听闻这话,自己若要坚持反而有故意托大之嫌,早听闻黑骑卫的甲胄与其他将士不同,遂也不多言,喝了一声:小心了!揉身便挑出一枪,直扫邙三郎下腹!
邙三郎喝了声“好!”迅速旋身,反手当啷一刀架开,刀背粘着银枪拍往郑泽瑞肋下!郑泽瑞一个扭身,压着枪头一招横扫千军狭风而至!
邙三郎先前不知郑泽瑞身手,又看他年纪不大,因此只用了六、七分力,转眼两人已过了三十几招,邙三郎不禁暗暗点头,——郑泽瑞的招式毫不花哨,稳扎稳打,攻的都是要害之处,正是战场上最实用的功夫,显然是有人专门教过,邙三郎再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与郑泽瑞过招。
黑骑里时不时有人喝彩,引得外院的众小厮们也偷偷跑来观战,其中一个二十多岁小管事模样的人却是面带焦急,满目忧心地看着战圈里的两人,想叫又不敢叫。
正这当口,郑泽瑞长枪一摆,虚挽了个枪花,反手一枪直刺邙三郎胸前,邙三郎大刀攸地撤回,曲臂回挡,郑泽瑞这招来势很猛,邙三郎大刀撤得急,这一挡用上了全力,郑泽瑞登时虎口一痛,几乎要握不稳银枪,脚下一晃便要被击的后退,突地感到有人在他肩膀一拍,转而手中银枪就势微微一旋,猛地前推,枪尖击在刀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邙三郎登时蹬蹬后退了两步方稳住身形。
郑泽瑞出了一头汗,心中却十分畅快,转头朗声笑道:“多谢郡王相助,不然符信这一下可要出丑啦!”
他以小字相称,是有亲近之意,徐璟似乎也很高兴,笑着一指邙三郎道:“他比你年长好几岁,又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不冤。”
邙三郎也微微出汗,刚才那下若不是徐璟及时出手,郑泽瑞八成得被反力击的银枪脱手,然后一个大屁蹲摔在地上!他们打得入神,竟都没注意郑家的男主子同徐璟已来了好一会儿,虽是有言在先,但当着人家祖父、父亲与一干下人的面,让郑泽瑞摔个四仰八扎总归不好看。
见主子来了,邙三郎将大刀一收,赞赏地拱手道:“四公子承让了。”
郑泽瑞连连摆手,徐璟接过他手里的银枪,上前两步,肩头微沉,蓦地一枪刺向邙三郎左肩,邙三郎闪身一让刚要出手,枪尖一晃已挑向他的右腕,方才的是虚晃,这才是实招。
一旁的黑骑二号叫道:“攻主子中路!二两银子!”
徐璟一挑眉,手中银枪慢了半分,分明是给邙三郎抽刀的机会,邙三郎毫不含糊,大刀横扫徐璟中路,徐璟双手持枪一绞,偷闲朗笑:“二两银子没了!”
他一放话,黑骑立即爆出一阵大笑,黑二叹了口气,冲黑三撇嘴:“咋每一次都压不赢?”黑三在他后脖子上拍了一巴掌。
二人闪电般过了十招,双双收势,郑泽瑞看得明白,这十招都是方才他与邙三郎对战时应付的手忙脚乱的十招,眼下徐璟用的招式几乎与他相同,然力道与着点微变,却登时将方才的境况翻了个,徐璟这是在教他!
郑泽瑞心中十分领情,解了两腕的帕子,将大袖展平,恭恭敬敬躬身行了个礼:“多谢毅郡王指点。”
徐璟忙将他扶住,道:“四公子万莫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你身上的功夫本就扎实,缺的只是时日与临敌经验,这些招式我今日没教,日后你自己也会磨练出来,实在不需放在心上。”
郑泽瑞没再多说,心中却记下了。
徐璟转身面容一肃,这才吩咐黑骑稍事休息,随管事之人先去用饭,稍后得令再行启程。
实际之前管家已然来请了两请,无奈黑骑只认黑骑,在这些小事上亦然,没有他们自己人亲传的命令,根本毫无响应,只守在原处瞪着管家,直瞪得管家心头发毛,不得不请了徐璟亲自来吩咐一声。
徐璟一来,效果立竿见影,黑骑卫井然有序的随着郑府管事去喂马、用饭、稍事休整,徐璟对着郑老太爷道:“先生见笑了。”
郑老太爷捋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有点儿感慨:“郡王爷这声‘先生’叫的老夫颇是惭愧呀!想当年老夫也不过给王爷上了月余的课,如今已是告病还乡,身无半职,王爷抬举了。”
他话虽如此,然眉目间不见丁点儿惭愧之色,甚至隐约还透着那么丝不屑。
大老爷、二老爷跟在父亲身后都暗暗诧异,——方才在书房里老爷子还是赞赏有佳,怎么转眼就变了态度?
徐璟毫不在意,恭敬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郑家百世名望,是小爽有幸才对。”
郑老太爷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失望的神色,心想这人还是这个性子,宠辱无谓,万事不萦怀。郑茂才叹了一叹转而却又平和了下来,一面走一面点头说:“早听闻黑骑卫军纪严明,将士骁勇,方才一见,确实不负此名。”
徐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却并未多言。
郑老太爷心里念起了过往,正有丫鬟来报宴席已备好,老太太正率着夫人们准备拜见毅郡王,老太爷便一颔首,领着几人边闲话边观景一路往拢翠斋去。
后面跟着的几个管事进不了二门,便都放慢了步子,只一人愈见焦急,眼瞅着几人离去,情急之下忍不住低低唤道:“二老爷,二老爷!”
☆、第35章 思虑
几人回身一看,却是二老爷郑佑礼身边的管事长兴。
二老爷对于长兴这个时候唤他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显现出来,只绷着声问:“何事?”
长兴晓得答得不当,非但自己回头要挨训斥,二老爷此时也不能留下听他回禀,遂道:“回二老爷,门房刚刚来人报张大人差人送了公文来,奴才呈到老爷书房了,可不知紧急不紧急,须得回禀老爷一声。”
公文?不是中午时送来了一份?二老爷心里头疑惑,脸色稍平,老太爷便一挥手,示意他速去速回,自己则同郑佑诚、郑泽瑞引着徐璟先行走了。二老爷郑佑礼随着长兴往书房去,正走至一僻静处,长兴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道:“求老爷救救奴才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