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
禧恩也是机敏之人,听得祗若这般一句,已是心中隐有所动。
祗若看了看禧恩,“可是至于姐姐究竟要二哥你查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总归宫里的秘辛,便是我,姐姐也不肯多说一个字的。”
禧恩赶忙垂下头去,硬生生抽回望着她的目光。
“嗯,皇后娘娘这也是保护你。宫里的那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祗若却听得呆住,鼻尖儿有些酸,“……那我姐姐呢?她不肯叫我家里知道不好的,可是她却要自己在那些漩涡里,我们家里人都帮不上她什么去。”
祗若是个要强的性子,虽说鼻尖儿酸了,却是怎么都不肯叫人看出来的,便赶忙背过身去。
可是偏她这样儿,更叫禧恩心下绞着一般地疼了疼。
“……你别担心!好歹我还在内廷行走,但凡我能帮得上皇后娘娘的,我必定肝脑涂地!”
祗若这才破涕为笑,扭头瞟他一眼,便“扑哧儿”笑了,“那我便谢谢二哥了!”
.
次日禧恩再进宫,朝着御膳房走去时,心下还是有些呆愣的——都是为了祗若临去那回眸的一笑。
他许了诺,她也谢他了,他一张口已是说了“肝脑涂地”……
可是此时走到御膳房门口了,他才知道昨日许诺那样容易,可是今日切实办起事儿来,却是千难万难。
他暂且没往里走,先立在门口夹道里,再仔细寻思一回。
皇后娘娘将他引到御膳房来办差,可却不是为了查陈德的……那皇后娘娘要他查什么?
——又或者说,皇后娘娘此时心上的事儿里,又有哪一桩是跟御膳房有关的?
按说皇后娘娘原本不必太关注御膳房的,毕竟皇后宫里有自己的膳房和茶房,皇后娘娘的饭菜和茶饮不必从御膳房这边儿走……
那便是有人想从皇后娘娘的饮食上动什么手脚的话,那却也犯不上从御膳房这儿来动啊。
禧恩这么一想,脑子忽然就呼啦澄明开来!
——他终于想起一件事来。当日在热河时,因天气的反常,故此各宫都要用能驱蚊虫的药材煮水喷洒。
因当日是所有人都需要这个的,况且又是在热河,故此这个差事便是御膳房统一承担起来的!
禧恩如何能忘,皇后娘娘那时候便“偶然风寒”,甚至都没法儿跟皇上一起回銮,要单独留在避暑山庄里将养了半个月去!
禧恩一拍掌心儿,心里可有些谱儿了!
.
禧恩这日再进御膳房,便不急着继续查陈德了,而是要来御茶房里所有人员的名册,细细地一页一页地翻着。
——御膳房是个总称,里头便包括膳房和茶房,以及各个库去。当日药材煮水的,是御茶房的差事,他便缩小了范围,单查御茶房。
实则他自己要过名册来查,也还不知道该查什么。只是他隐约觉着,先将人给捋请了,或者答案自己就会蹦出来。
禧恩费了几天的功夫,将御茶房内人员的身份,太监、厨役,还是库掌的,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终于叫他给拎出一个特别的人来!
——他这也是才知道,原来淳嫔的父亲时泰此时竟然在御膳房这边儿当库掌!
禧恩纵然不过二十岁,可是后宫里的纠葛,他又何尝毫无耳闻的?
淳嫔如今是跟随华妃一起住的,而华妃仗着老资历,多年来一直与皇后颇有不睦……这事儿在宫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禧恩便赶忙放下了名册,递牌子进内,求见廿廿。
禧恩见了廿廿,连忙将他的发现禀告。
廿廿听罢也是恍然大悟一般,“对,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日也是碰巧儿,我有一回想给皇上亲手做些吃的,需要寻些特殊的材料儿来,这才叫了当值的库掌来问话,不想那竟然是淳嫔的父亲。”
廿廿捻着团扇的穗子,“我当时也是意外。原本御膳房可库房的库掌,多用内务府旗下人;淳嫔家却是外八旗的,可是他阿玛却到御膳房来当差了。”
禧恩忙道,“是暂时借过来的,故此现在是委署库掌,并未实授。”
廿廿点点头,“怪不得……不过他好歹是淳嫔的父亲,女儿已在嫔位了,怎么还委署着呀?”
禧恩回道,“奴才也问了,据说实际上时泰去年年底就该调走的,只是说来也巧,本来要调任过来接替他的那个人,竟然去年年底意外死了……时泰便一时挪不走,还在御膳房的暂借差事上。”
廿廿便“哦”了一声儿,“我知道了。禧二哥儿劳累了,退下歇息去吧。”
禧恩就又这么被退出来了,他心下依旧画魂儿不已。
原本瞧着皇后娘娘神情之中是高兴的,那就是说他查的方向终于对劲儿了……可是怎么到后来,皇后娘娘只“哦”了一声儿,倒兴致散了似的?
“禧恩?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远处走来个人,看着禧恩的发呆模样儿便笑,上前拍了禧恩肩膀一记。
禧恩一惊,侧头看过去,便赶忙行礼,“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二阿哥。”
来人正是绵宁。
绵宁便也袖着手,与禧恩并肩站着,眯眼瞧着皇后宫门,“你这是瞧什么呢?我也陪着你一起瞧瞧?”
禧恩赶忙抱拳,“二阿哥这是来给皇后主子请安的吧?可不敢耽误二阿哥的工夫,二阿哥快快请进吧。”
绵宁望着禧恩,无声地乐,上下打量。
禧恩心下不安,赶忙问,“二阿哥这是……?”
绵宁冲禧恩眨眨眼,“咱们俩说句私底下的话——你这么站在我小额娘宫门口发呆,该不会是你看上我小额娘身边儿的什么人了吧?”
禧恩险些惊得一蹦,赶忙摆手,“二阿哥这是说笑了!我,我怎么可能?”
绵宁又眯眼打量禧恩,“我小额娘宫里的女子,自都是顶尖儿的人品,别说你喜欢,我不是也喜欢么?我现在名下的官女子辉发那拉氏,原本就是小额娘跟前的人。我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又是何必?”
禧恩心下倒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