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我们小宝一看就机灵,和他爸爸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以后一定是个有学问的人!”小宝是裴建成的孩子,熊的程度突破天际,抓姑娘小辫、往人家头上丢毛毛虫都算是小的了,霸道的性子更是无人能比,说的话也不太干净,裴兰一实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机灵的地方。
裴兰一毕竟年纪大些,对李秀芝的行为还能忍耐,只打算等自己以后考出去了,再带走爸妈,可哪想,这一山更有一山高,她的这神奇奶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裴建成在城里的那份快递员工作,是编制外的临时工,虽说是吃商品粮,可也不太稳固,恰逢县城里的电子厂招工,他的丈人有些人脉,认识几个关键人物,便需要一笔钱来做疏通,这件事和李秀芝一说,对方立刻急了,家里毕竟也就靠下地赚点工分,这钱数来数去就这么多,要真给了,之后可要怎么办呢?
裴建成再三保证,等到他到电子厂后,一定帮着和领导说和,看看能不能让哥哥或侄子们中的一个顶上快递员的工作,犹豫之下,李秀芝点了头。
可这钱还没给出去,一切就被几个玩闹的孩子听入了耳朵,在裴兰一的怂恿下,这件事被在家中宣扬开来,被迫公开,裴兰一还以为这是个转机,能要父亲看清家人的真面目,决定分家,却不想最后谈着谈着,大家竟然又被李秀芝哄了过去,乖乖点头同意。
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爸爸只会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别说分家分到钱了,不把人都倒贴进去就算好的了,她咬牙狠心,开始用起了手段,最终是让父亲和家人离心,又鼓励着父亲趁着东风,到城里创业,渐渐地远离了村子。
小说里只大概提到了后来爷爷奶奶在家里无人奉养,全靠裴建来打钱回去,具体的细节没有详说。
现实中,裴建设一直等待着弟弟的回音,期待弟弟有了职位后,能将之前的岗位让给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裴建成全是唬人,将这个岗位给了电子厂一位领导的孩子,以这个岗位,换得了晋升,原本要是裴建成好好回来道歉,也许这事就这么抹过,可李秀芝知道了,虽然备受打击,可还是站在了三儿子那,帮着说话,甚至说出什么就算岗位给了长孙,他也没有能力做好,村里人就好好种地这样的伤人话,面对二弟受伤离开,三弟的日子越过越好,裴建设终于醒悟,他决心分家——他要将弟弟花去的钱讨回来。
这期间李秀芝更是作妖无数,哭喊打闹,四处说大儿子、二儿子的不孝顺,又支支吾吾地编一些瞎话,说钱是她霍霍没了、弄丢的,怎么也不肯让三儿子掏钱,最后逼得大儿子狠下心来,什么钱也不要,房子用砖瓦隔开,直接分家。
李秀芝可没什么后悔的想法,她甚至还颇觉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整天扯着丈夫就念叨:“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了吧?建设和建来都靠不住,要指望啊,还是得指望建成!”
可她这辈子当做心尖尖的三儿子并没被指望上,早几年还定时定点的送钱回家,可到后来遇到了下岗,便直接到家哭穷,将老两口的棺材本卷了到外头创业去了,他再度信誓旦旦,只说一定会翻倍赚回赡养爸妈,却绝口不提,这几年,他连当初拿走的钱都没还干净。
老两口在村子里没钱花,自是向大儿子伸手,要在村中生活的人,最怕的是众口铄金,开头老两口还有钱的时候,大家都拍着大腿,说两句造孽,指责老两口几句,可当老两口真的老无所依的时候,他们又立刻调转方向,冲着大儿子夫妻说了起来:“再怎么样,这也是你的亲爹亲娘,不管多大的事情,怎么能越得过去血缘亲情呢?听我们一句劝,就当可怜他们,也得照顾一下他们!”
裴建设夫妇一没办法,二也确实狠不下心,再度接过了赡养爸妈的责任,就连彼时已经在首都定居的裴建来,一听这事也忍不住,单单现钱就往家里打了一堆,还大包小包的回家探亲,看着爸妈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在大部分人的观念里,事已至此,李秀芝总该醒悟,可不知是中了蛊还是想不开,李秀芝这脑子就和轴了一样,日子一好过,又开始念叨起了宝贝三儿子,她望穿秋水,等不回三儿子的消息,开始担忧对方在外头能不能吃饱穿暖。
人是经不住念的,李秀芝怎么念叨着,裴建成竟回来了,开着个小车,穿金戴银,一看就混得不错,手上带着大把钞票,当天就把爸妈的钱还了,而后他向爸妈开了口,直说自己手头有一个大项目,像他才去做没多久,就赚了多少多少,要爸妈劝着让两个哥哥也投资一些,他要带着全家共同富裕。
李秀芝这一听,立刻心动了,和两个儿子分别说了这个消息,又带着裴建成上门劝说,原身心里有些狐疑,可这明晃晃的车、现金在这,他也只觉得自己没有见识。
裴建设耳根子软,又经不过妈妈说,最后咬咬牙,把建房的钱都给拿了出来,裴建来虽然想参与,可钱大头被女儿把着,只能少少地支持弟弟几万,李秀芝没经过原身同意,直接把裴建成带回来的钱,又投了进去,只说是支持儿子的项目。
可这回,钱是真的一去不复返,竹篮打水一场空,裴建成的电话都打不通了,裴建设等了一年多,急红了眼,也不顾母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终于是到警察局报了案,这才知道,早在小半年前,自家弟弟就因为这个“大项目”被抓了起来,证据确凿,只等判刑。
裴建成这一辈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比两个哥哥要机灵,从小就深谙用最小的投入、占最大的便宜的道理,哪怕是下海创业,也想着投机取巧,便认识了声称自己人脉广,有特殊赚钱方式的朋友,却哪想对方搞得是诈骗、传销,利滚利的声音,他迷迷糊糊闯了进去,越陷越深,最后甚至连带自己的家人都骗。
钱没了,儿子还坐牢了,李秀芝是哭天喊地,她不太懂这些,甚至还责怪起了大儿子,说是对方乱报警,才会牵连了宝贝儿子,这回大儿子的心,是真的被伤得透透的,裴建设钱没了,还摊上一堆埋怨,甚至李秀芝还去和外人念叨,他是如何报警抓了自己的弟弟,这要他差点被气病,躺到医院,他这回狠了心,决定不再理会父母。
原本生活无忧的原身和李秀芝,在诸多波澜后,三个儿子,一个彻底伤心发誓要远离他们、一个在女儿和爸妈中难以抉择,又定居b城,一个则被判刑坐牢,要不是二儿子还念念不忘,时常给他们打钱,裴兰一不想和他们俩人纠缠,直接帮着请了护工,没准在家里出事都无人知道。
可说到底,老两口终究是晚年凄凉,相顾只有彼此,互相指责的过完了这么一生,原身比妻子早走几年,他临终的时候,大儿子都二儿子都来了,守在他床边,掉了眼泪。
是的,一直到原身离世的时候,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依旧在心中挂念,甚至在之前,两个儿子都提过几回,要把他单独接走,只是原身没同意,和妻子始终待在一起。
他从头到尾,在孩子们的心中,就是个做不了主,被李秀芝压着的“清白人”,可原身心里清楚的知道,他一点也不无辜。
是,家里的大事小事多由妻子做主、钱财也归妻子掌控,好几回妻子花钱出去,他都是事后才知道。
可难道真会有人信,他一无所知吗?事实上,大部分事,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发生的。
他和妻子一样,偏心着裴建成,小儿子出生时,母亲已经不在,建成算得上第一个,他真的认真观察着长大的孩子,裴建成打小聪明,教什么会什么,要原身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期许,谁不指望着自己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他是地里刨食的,可不代表他希望他们家永远都种地,大儿子和二儿子愚钝得厉害,读书不行,只会老老实实干活,哪像三儿子头脑灵光,从小会计算?
再说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原身不笨,他看得出来,大儿子虽然骨子里有主见,可从小被教育得孝顺,观念保守,再怎么样,都干不出不孝的事情;二儿子呢,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也不像哥哥在奶奶那占有一席之地,什么委屈都能忍,只为了能讨他们两口子一句夸奖,哪怕对他不好,他也习以为常。唯有三儿子,自小娇气,要是不疼着宠着点,还真会离心!
后来一切的发展果真如他所料,三儿子不仅是读书有天分,在钻营上也颇有想法,原身在他身上看到了发家的信号,大儿子只能守家、二儿子一事无成,要论办大事,还是老三!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李秀芝的行为,在李秀芝被三个儿子恨透的时候,他却依旧全身而退,毫无存在感,似乎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可原身,终究是后悔了。
他发觉他最看重的三儿子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回报,反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带着这个家往泥坑里去,他最看不起的二儿子反倒是有了出息,赚了大钱,哪怕是他以为只能守家的大儿子,也靠着那勤恳吃苦、拼命的态度,攒出了一份家业。
这还不是全部,他一直以为,他的养老能指望三儿子,毕竟他对这孩子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用尽全力,可没想到,最后出人出力的却从来不是他。
他的心里全是后悔,审视着发生的一切,他终于醒悟了,他发觉他做的一切,全是错的,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伤透了孩子们的心,他甚至没脸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选择陪着老妻,孤孤单单的过着两个人的日子,赎罪。
到临死那一刻,站在他面前,哭得脸通红,鼻涕眼泪都是的,却还是他曾经从未入眼的孩子,至于那个他和老妻当做宝贝的,还在牢里,连父亲离世的消息都不能知晓。
他后悔,后悔极了!
……
“我就希望,这辈子你能替我,好好地对待建设、建来。”老人说完了自己的一生,已经是老泪纵横,他说到这,顿了顿,又开口,“也帮帮建成,别让他再走错路了,如果能,也劝劝秀芝,多和她说说,这样是不行的。”
他笑得挺难看:“辛苦你了。”
裴闹春点头,看着那灵魂一点点地消失在空间里,无踪无影,他闭上眼,准备进入全新的考核世界。
……
“真是气死我了,这死孩子,一点都不懂事。”
裴闹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了身边人在推搡自己,他迷糊糊地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大概三十岁快四十岁的妇人,皮肤不白,正站在他面前,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他认得这人,这是原身的妻子,李秀芝。
他按着记忆里的口气回话:“怎么了,秀芝?”
“你说说,还能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建设这混小子!”李秀芝气得不行,双手叉腰喘气,天气不冷不热,她生生骂出了一身汗。
“建设这孩子干什么了?他挺懂事的。”裴闹春还没能接收完全的记忆,他看着李秀芝,推测着这时候的时间,只是在原身的说法里,除了小儿子裴建成,另外的两个孩子,那是天天做错事,笨的不行,李秀芝是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实在分不清究竟这回是哪一次。
李秀芝喘了口气,又继续:“他居然和我说,他要娶苏老三家的那女儿。”她说到这,火气上来了,翻了个老大的白眼,“那姑娘能有啥好?屁股不大,一看就不好生养,不就是白嫩了点,看起来好看点吗?好看能当饭吃吗?娶回来是要干活,还是要我伺候她?”
这下裴闹春反应过来了,这回进入的时间点不算早也不算晚,正是李秀芝在给两个孩子找对象的当口,他沉默着,没吭声,当然,李秀芝也没指望过闷葫芦样的丈夫会发表什么意见,她滔滔不绝地继续,活像是单口相声。
“苏家那姑娘,别的不说,你知道要什么嫁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