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2 / 2)

大太监点了点头,这是之前夏仁帝和他说过的,点头代表顾丞相说的,确有其事,摇头则代表全是栽赃,这点头,像是砸在了夏仁帝的心里,他反倒是笑了:“叫诸位大臣进来吧。”他静静地看着跪在那的儿子,失望透顶,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了,反正说到底,很简单,就是他的儿子,心野了。

趴在地上的太子,心越来越凉,他感觉一切像走回了前世,前世他就是像这样,跪在这,眼睁睁地看着大臣们进来,然后就被废了,等到他再复立的时候,弟弟们已经长大,也拉了一整批的人马,他的手越握越紧。

夏仁帝深呼吸了一口:“拟旨吧,朕要废太子。”一声令下,下头雅雀无声,唯有负责拟旨的大臣,已经在旁边开始准备动笔,关于旨意的内容,他心里清楚。

果然,又到了这一步,太子依旧跪着,一句话没吭,表情中没有半点伤心,反倒全是冷峻,父皇,这辈子又是你先动的手,接下来可别怪我了,你不知道吧?这样的日子,我过过,很快,很快我就能回来了,不过如此。

重来一次,他可就不会这么“安分”了。

还有……

他余光能看到站在一边,看上去神态自若的顾丞相,想到父皇刚刚提起的名单,再想想那奏折上根本没有提到她监视顾丞相和裴将军,他心忽然一沉,原先的猜测被推翻。

难不成……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不是顾丞相家的二千金,而是顾丞相本人?上辈子他因自己而死,满怀怨愤,这辈子便要来报复他?

他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可以,我的好顾相,日后,咱们继续交手,还有时间。

……

二皇子和三皇子正在宫中对弈,他们下棋时,从不谈其他事情。

三皇子悄悄抬眼,时不时地打量着自己的皇兄,上辈子打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家二皇兄很没用志气,从来就念叨着那套什么不争不抢,恨不得有了封底,就跑到一万八千里之外,活像是这样能过得多好一样,当年太子被废,他立刻开始拉拢人脉,生生地抢在了二皇兄前头,要到了不少人,结果到了最后,竟是二皇兄,因找了个好老婆,捡漏上位。

不过这辈子能重来一次,他反倒是不担心了,这裴玉琢,现在还是个小丫头,谁娶她,不都一样吗?二皇兄既然不想争,那就别争了,还是他来。

“殿下,殿下!”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他神色仓皇,很是紧张,远远地,还能看到跟在三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也在奔跑着跟进。

“说。”二皇子下了最后一步棋,在和三皇弟确认胜负后,满意地开始收起了棋子,根据黑白二色,分门装好。

小太监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陛下下了旨意,他,他废太子了!”

“什么?”三皇子最是惊愕,他直接站起,强烈的冲击让他一瞬间目眩神离。

二皇子刚抓进手心的棋子,一颗颗地落下,重重地砸在棋盘之上,对一无所知的他而言,太子这个从小便被树立起来在那的旗帜、标杆、未来的领袖,竟是在这么一句话之间,倒了,简直荒诞倒了极致。

“太……大皇兄为什么被废?”很有经验的三皇子立刻改口,他继续追问。

“圣旨说是窥伺帝踪,买官卖官……”

“这怎么会呢?”二皇子很是茫然,他怎么都想象不到,太子竟会干出这种事情。

“是啊,这怎么会呢?”三皇子状似同意地也跟着问了一句,可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淡定,太子虽然提前被废,可还是在他掌握之中,上辈子,太子打小犯的事情可多了,估摸着这只是上辈子没被发现的罢了,再说了,他隐约也有感觉,这辈子像是有些事情发展得不太对,比如就发生在前段时间,裴玉琢差点被林淑娘推下池子的事情,曾要他夜不能寐,总觉得自己手中的剧本不对。

不过既然太子还是被废了,那估计只是时间、情况略有偏差,而他,正是在后头,运筹帷幄的下棋人,接下来,就是他的天下了,三皇子很有自信。

顾府之中,一如既往的安静,顾玉娘乖乖地坐在房中,趁四下无人,碎碎念了起来,若不是这林淑娘,有了重活的机会,还和个疯子似的,怎么会把裴玉琢给害到了西城,让她连继续和对方联系的机会都没了!不过笨人永远都笨,这道理她懂,上辈子这林淑娘,不也是推人下池,被送去庙里吗?这辈子倒是升级了,直接宫宴推人,国舅直接报了恶疾,把她关在了家里,估计过得肯定不好,何必呢?不如像她,早早地趋利避害,找个好大腿抱抱。

正想七想八呢,那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她的父亲顾丞相,对方脸色极差,额头上还有汗,用力地将门甩上。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顾玉娘连忙站起,很是配合。

顾丞相阴着脸,打量了顾玉娘一圈:“虽然和你说的不一样,可太子被废了。”

“太子被废了?”顾玉娘神色紧张,这时间点不对头呀?难不成是林淑娘又做了什么?她该不会这么有胆,直接和国舅直说,再让皇后吹了耳边风吧?她根本不知道,上辈子林淑娘被关在庙里,一无所知,后来远嫁,死得又早,根本一无所知,要是真让她知道裴玉琢会是未来的皇后……那她估计还是会照样报复,然后争取着顶替裴玉琢,成为皇后。

“这不是你说的吗?”顾丞相脸色阴沉,今天他也是鬼迷心窍,想起二女儿说的,上辈子太子被废的原因,在圣上的追问下,竟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好查出来了,否则定是一个欺君之罪,只是和废太子沾了边,恐怕在圣上那,他们家族再难有寸进,“玉娘,你最好乞求佛祖,要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成真,否则整个顾家就要被你害死了!”

他是个够狠厉的人,既然下了太子的船,那他也只能一意孤行地走下去,顾玉娘说过的,上辈子最后是二皇子得的皇位,那行,他就算爬,也要爬到二皇子的船上。

若是顾玉娘撒了谎,那他也只能自认倒霉,时也,命也!

“这些事情,你万万不可再和任何人说,否则……”顾丞相眼神中带着阴狠,现下玉娘若是胡说,可能顾家上下,都保不住了,哪个皇帝,能容得了有人张口就说什么废太子、弑君一类的话语。

“我保证!”顾玉娘立刻起誓,然后再父亲离开后,便这么瘫坐在床上,她哪敢再和父亲辩解什么,这辈子改变了很多事情,现下她只能拼命祈祷,一切和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

才半年的功夫,西城便生生又扩大了一圈,边疆外族投靠的越来越多,六个月的考察期,足够让外城塞得满满当当,都装不下人了,前几批通过考察的,已经成功进城,被安置在了无人的房屋,现下便和城里的居民,一块定时到外重地,其他时间,则是做点什么小生意。

外城这头,也扩建了两三遍,反倒是让军营不断往外拓展,原来的那块界碑,早就被慢慢地越移越前,现下若是宁朝人到了,估计都能看得一惊。

“到了吗?王师傅。”裴玉琢轻声问,这一路,她时常掀开马车里的帘子往外看看周围风景,只是她头回出来,根本分不太清楚。

虽说父亲和奶奶早就商量好了,说是要让她到西城住一段时间,可在出发前,父亲又来了信,信件里,父亲说得明白,想要她趁着这个时机,好好地看看路边的风景。

该要如何说呢?事实上,路边的风景并不算好看,毕竟在京都人口中,好看的都该在江南水乡之处,往北不是草就是黄沙,灰蒙蒙一片,哪有什么好看。

可是,外头可真辽阔啊。

从小到大,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都城外的寒山,这也是因为大多数京都人有礼佛的习惯,她听过祖母讲她自己的故事,祖母说,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位于离京都不远的祖坟,她曾陪着自家亲人去扫墓。

在后来,她从关系不算熟悉的同龄伙伴那听到了不少,她们说,若是以后,找个被外派做官的丈夫,便能跟着到更远的地方去,女人嫁鸡随鸡,嫁给随狗,哪有自己乱跑的道理。

她那时便知道,像她这样,对周边的一切充满好奇,又向往着守卫边疆的人属实是个异类,她学会了沉默,没再多提,不想让人觉得,裴家的女孩没有家教。

可裴玉琢知道,她确实和许多认识的姑娘,想法不同。

她不明白,为什么游商可以云走四方,士人可以外出游学,她们却只能被囿于这一方天地,听着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道理,若是想要出门,还得央着丈夫同意。

当然,人要学会随波逐流,她懂。

裴玉琢曾以为,这些自小就有的荒诞幻想,会随着自己的长大,越来越少,逐渐没有,却没想到,居然有实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