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行之当时的反应显然是很受伤,似乎还有点生气,转身便走了。
他一生气,樱荔还真有点慌了,她事后也在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接了?是不是委婉一点会比较好?顾行之真的生气了吗?顾行之以后再也不理她了吗?
正在她心里打小鼓之际,那顾行之就来了,一来就往她身上扑。
樱荔清清嗓子,底气不足道,“我们本来就非亲非故……”
顾行之问她,“为什么你愿意听你义父的,为什么愿意和季游走,而我不行?”
“这还要问么……”樱荔嘀咕道,又看他表情认真,自己似乎是应该给他一个解释。“义父是我的亲人,比我亲生父母待我还好,我这条命是他的,所以我自然要听他的话。季游……季大哥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喜欢的人,以前义父请来先生教我念诗,我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一句:‘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先生说这首诗是表达女子对心上人的爱恋,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季大哥,我就把这句记下来,打算将来背给季大哥听。”
顾行之实在没忍住,笑着道,“真难为你。”
樱荔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忍不住白他一眼,“我小时候是觉得自己能嫁给季大哥的,可惜现在……”
她想起来就觉得落寞,“不说了,反正你得记住,义父和季游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才愿意跟着他们,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把我骗走的。”说着,樱荔觑眼看他,“至于你……你虽然帮过我,可是你这个人太不好相处了,而且,你以前还出卖过我,我不太相信你。”
“我不好相处?季游就好相处了?”
如果他没记错,十年前樱荔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控诉他不好相处,他这人向来冷情,待人方面,他一直都是如此,怎么在樱荔心中,现在的自己还被十年前的自己比下去了?
樱荔没注意到此时的顾大人有多么的不甘心,反而还瞥了他一眼,口无遮拦道,“你能和他比?”
顾行之:“……”
樱荔这人总是嘴巴比脑子动得快,说完也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了,红着脸解释道,“季大哥是个好人……当初我离家出走,跑去酒楼大吃大喝,吃完不给钱,那个酒楼老板拎着我的衣领非要带我去见官,幸好季大哥当时出现,替我结了账,要不我就要被当成小流氓关起来了呢。”
这段初遇顾行之也记的很清楚,当年他正在金陵郭先生家求学,恰逢中秋,郭先生放他几天假,准他回家给娘亲和弟弟们带些月饼,他回家的路上想着去金陵城最有名的酒楼叫几个菜带回家给母亲尝尝,谁知道会遇上年仅七岁的樱荔。
那时候的樱荔扎着两个小揪,爬上凳子脚都不能沾地,一双腿一直晃啊晃,手上举着个大鸡腿,一张粉嫩洁白的脸上都是油和肉沫。
他在等待上菜的功夫,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樱荔身上,因为她实在是吃的太香了,看她吃东西,自己的肚子都会饿,虽然饿,可是看她吃得香,自己的心情也会很愉悦。
他当时在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妹妹这么可爱,要是自己也能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他的菜炒好了,正要离开时,樱荔也吃饱了,她跳下凳子大摇大摆的出门去,被老板一把提溜起来,指着她鼻子骂,什么“没规矩、没教养、野丫头”,什么话都往外出,樱荔吓的哇哇哭,他实在看不过去,便替樱荔付了账。
其实他的家境并不富裕,虽然当年季镇庭是内阁首辅,可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从来没贪过朝廷一分钱,他的父亲是真正两袖清风的官员,曾经有人想对他父亲行贿,最后被他父亲关了起来。而他父亲非但自己不受禄,还出台了种种举措打击贪墨行为,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也不怪他父亲下台的时候几乎没人站出来为他父亲说话。
他父亲清廉一世,连一所大一点的宅子都买不起,他们季家老小二十来口人并未因为父亲的得道而升天,他们还是住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过着最简单的生活,而他虽然是首辅之子,可他平时的零用钱却很有限,根本不够他在外和其他公子哥应酬玩耍的,所以他闲暇时会做字画卖钱,他为樱荔付的那一顿饭钱是他半个月的零花。
“我替她付。”这话刚一出口,他当时就后悔了,因为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能吃,吃了这么多银子,可是话已经出口,收回的话就太丢脸了,他看看哭的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只好咬着牙掏了钱,心肝脾肺疼的揪在一处了。
结果他一出客栈门,那小姑娘屁颠屁颠跟上来,笑眯眯的谢谢他,情绪转换之快让他瞠目结舌,那小姑娘还对他说,“哦,我刚刚是装哭呢,我不哭,你怎么可能来帮我呀?”
他那个气啊,恨不得把小姑娘揉成一个团一脚踹飞了他,结果那小姑娘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和他抱怨酒楼老板,他冷冷道,“你吃了霸王餐不给钱,你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