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李琛叹息道:“我在西北给你寄了那么多信,就是没收到回音,只好回来亲自跟你说。”

叶知昀回过神,问:“说什么?”

李琛靠近过来,一手攀上他的肩膀,带着低笑在对方耳畔道:“我好想你啊。”

叶知昀能够在朝堂上和群臣巧言善变,这会儿面对男人却显然不知所措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

李琛点了点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叶知昀咳了一声,正色道:“我在潼关的时候,也一直挂念着世子……”

他抬眼,看见对方期待的目光,破天荒地灵机一动,又补充道:“茶不思饭不想的那种。”

李琛笑起来,消瘦的下巴微微扬起,那个笑容映衬着夜幕熠熠生辉。

叶知昀不自觉地也跟着他露出笑容。

李琛煞有介事地道:“我待在鄯城这些时日里,经常听到潼关监军的消息,说是以数千守军挡三十万匈奴大军,虽然知道你是办大事的人,但还是想不到你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如今亲眼一睹,才发现真是不一样了。”

平日里叶知昀听惯了这类话,但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又有些赧然,想了想,仰头眼带星星地道:“还是世子厉害,率兵斥退鲜卑军,筑牢防线,立下不世之功,现在没人再敢把世子当做纨绔子弟了。”

闻言,李琛飘飘然的同时,又不由对他感到惆怅,看不出意味地盯着叶知昀半晌,喟然长叹,向不远处一排武将们招了招手,那伙人在众目睽睽中齐刷刷地下马,为首的将领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箱。

李琛把东西转手给了面前的人,“走,这里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说话。”

叶知昀把木箱抱了满怀,观察着上面的花纹,“里面是什么?”

他还没有得到回答,周围那些鲤鱼灯队伍和行人被驱散开,十多个佩剑护卫从走了出来,堵住前路,中间立着锦袍玉冠的潘怀,展开折扇,“世子从边疆回到长安,一路辛苦,我等应当接风洗尘才是,今日您看就在这玉衡楼一叙如何?”

那玉衡楼的管事急匆匆跑下来,看到这两拨人对立,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上前说话。

李琛像没骨头似的,倚着叶知昀的肩膀,也不正眼看潘家的大少爷,“其实吧,本该是应该由我来给你接风洗尘。”

潘怀微笑道:“此话怎讲?”

“毕竟你若是没从洛阳跑到南方去,也该近来时日才能回来。”

李琛身后的将领们一听肆意哄笑起来,他这话摆明了是在嘲讽潘家畏战而逃,丢尽颜面,这事早在长安传遍了,可寻常百姓无人敢随意议论,李琛却能够张口就来,还当着人的面,无异于扇了对方一记耳光。

潘怀那一众手下皆面露愤怒,纷纷要拔剑上前,潘怀却脸色不变地开口:“站着。”

他道:“既然世子没有这个空闲,那在下就不叨扰了,不过记得知昀在府上时,还同我说过回长安后要好好一聚,品茶叙旧,今日难得世子也在,倒是可惜了。”

叶知昀心道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一想到潘府,满是潘怀那层出不穷的坏点子。

李琛的视线总算看向了潘怀,语气意味深长:“你们很熟?”

“当然,世子不知道吗?我和知昀结交已久,在东都那会儿,他还亲手为我做过饭,喂过药。”潘怀笑眯眯地道,“对吧,知昀?”

叶知昀没吭声,望向一边,心想你尽管挑拨吧,潘家和燕王府对立,对方大概以为他若是与潘家相交甚熟,就会招来世子的猜忌。

殊不知他和世子之间,信任早是心照不宣。

李琛顿了数息,勾起一边唇角,凝神看着潘怀脸上被树杈擦过的划伤,假惺惺地关切道:“潘公子,怎么受伤了?”

潘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伤痕的位置,没等他说出个由头,对面的男人接着慢条斯理地道:“结交已久?品茶叙旧?知昀回来算算差不多也有半月了,到了今日才得空一聚啊。”

他漆黑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居高临下地扫了潘怀一眼,对方则在这样的目光下背脊僵硬起来,意识到这位世子爷完全把他的把戏看透了。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叶知昀拉了一下李琛的袖摆,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嗳。”李琛应了一声,众多将领立刻推搡开潘家的护卫,让两个通过。

潘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涩,身边心腹不甘心地道:“少爷……”

潘怀抬手,止住他的话,吩咐道:“给老爷传信,既然李琛已经回来,计划可以继续了。”

沿着青石板路,前方座落着森严的燕王府,管家和侍卫一如往昔等候在两边,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北面书房彻夜不眠的灯火再不会亮起,游廊亭台满目空荡。

李琛推开木门,打量屋里的摆设,目光从多宝槅子移到案几上,那里堆放几册县志。

叶知昀看着他的背影,“祭酒已经为燕王殿下立了衣冠冢,和王妃葬在一处,改日我们一起去祭拜吧。”

李琛静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背脊不再时刻紧绷着,整个人松懈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对他招了招手。

叶知昀便坐到对面,将烛火添旺些。

男人问:“在潼关打仗那会儿感觉怎么样?”

他实话实说:“压力特别大,怕输。”

李琛笑:“听传言里可没觉得你压力大啊。”

“那是怎么样的?”

“嗯……运筹帷幄,兵行险招,我还收到消息,说是你……”男人挠了挠下巴,含糊道,“也就是火烧潼关那一战……”

叶知昀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那一战他是诈死才诱得达奚列进关,他阵亡的消息的确传得沸沸扬扬,难道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居然还传到西北去了?

“啊,并不是真的阵亡,是这样……”他回神,连忙将当时的事情解释给对方听,“是司灵帮了我大忙,他会做人皮面具,由死士戴上,当时牺牲了整整一营人……”

叶知昀还带着比划,语无伦次地越说越乱,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小心地去看对方,发现正望着自己,满眼都是笑意,那目光浸染在温暖的烛火中,带着无声的温柔。

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若是有西北军在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觉得天崩地裂,他们那位杀人如麻,举止癫狂的将军,何曾有过这么温和的一面。

叶知昀在他的目光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刮着那紫檀木箱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