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在她的认知中,唐奕承是有爸爸的。

陆语虽然没有见过唐父,但却不止一次地听唐家母子提及过此人。就在几天前,沈素芳翻旧照片时还把陆语叫过去,指着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跟她说:“这就是唐建海,奕承的父亲。”

据沈素芳回忆,她和唐建海都是c市人,早年生活并不如意,后来有了奕承,又正好赶上移民潮,两人为儿子打算,于是历尽艰辛到美国打拼。和许多第一代移民一样,唐建海夫妇没有多少积蓄,也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只有华人的吃苦耐劳和勤俭节约,那会儿夫妻俩在酒吧调酒,餐厅洗盘子,给人当司机、当保姆……什么活都做过,什么苦都吃过,总算把唐奕承养大成人。

幸好唐奕承争气,终于让含辛茹苦了大半辈子的沈素芳过上了好日子,可唐建海却是个没福分的,他在儿子十六岁那年,便积劳成疾因病去世了。

如此慈爱的父母所养育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信息量太大,陆语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转而又蓦然想起蒋仲勋之前说丢过孩子的事儿,也不知道他当年丢的是男孩女孩,莫非——

他是因为思子(女)心切,索性在危急关头拿唐奕承当儿子了?

陆语心头疑云密布,当即让司机把她送回唐宅。

新闻一出,势必人尽皆知,满城风云。沈素芳早晚会知道,陆语想着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直接问问沈素芳就真相大白了。

殊不知,在半道上,陆语意外接到了蒋仲勋的电话。

对方口吻依旧无波无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蒋仲勋只道出个地名,让她过去。

陆语挂断电话,重新跟司机报上目的地,车子调头,改向华尔街驶去。

二十分钟的车程,陆语全然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乱糟糟的,努力回忆着照片中的唐建海。

到底是被宋远那个真假难辨的消息刺激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以至于总觉得唐奕承跟唐建海长得确实……不大像。

唐建海是位样貌普通的男人,方脸单眼皮,面容和善老实,看起来性子温温吞吞的。唐奕承就不用说了,眉眼狭长、鼻梁英挺、下巴微微尖削,五官如雕塑一般精致,而且脸部轮廓清朗鲜明,他光是往那儿一站,就透出一股子桀骜凉薄的气场。

基因和遗传这种东西……

陆语头疼欲裂,摁了摁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男色诱人,萌妻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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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仲勋的公司位于曼哈顿的心脏地带,超高层的钢筋玻璃建筑,碧蓝色幕墙,仿佛是一根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结晶体,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盈盈辉光,宛若一座延伸向纽约天际线的“天空之城”。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可以将华尔街的财富,纽约的繁华,以及薄冰渐融的哈德逊河和冬逝回暖的中央公园,统统尽收眼底。

当年,二十一的岁唐奕承就是在这里开启了自己的全新人生。

多年后,还是在这里,陆语坐在蒋仲勋对面的白色真皮沙发里。

陆语跟这人说来并不算熟悉,打过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在b市一次,唐奕承车祸入院一次,后来蒋仲勋去医院探视过几次,仅此而已。

对于唐奕承的这位“恩人”和“伯乐”,陆语以前从未多想过,而此刻,她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面前这张脸——

丰神俊朗,气质儒雅,眉宇谦和却又稍显凌厉。

陆语的神经猛地一跳。

基因和遗传这种东西……

也许,真的是骗不了人。

蒋仲勋浅啜一口秘书送进来的咖啡,他问陆语:“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么?”

答案就堵在嗓子眼呼之欲出,憋得陆语有些焦躁,可对方偏偏一副淡然自若的姿态,她也不知是否该由自己点破。

“你真是唐的父亲?”陆语终究没忍住。

蒋仲勋挺喜欢她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却不答反说:“今天你帮了奕承一个大忙,如果不是你及时联系我集团这次可能真的危机重重,损失惨重。奕承日后有你这样的妻子和贤内助,我也可以放心了,不枉这些年来所有人忍受的离别之苦。”

陆语的身子猛地僵住。

怔然半晌,她才悟出对方口中那个“奕承”、以及此话里的深意来——

答案,已不言而喻。

从离开教堂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尽管在这段时间里,陆语早已心生疑窦,也做好心理准备。可这个瞬间,亲耳听到确凿无误的消息,那种震惊的程度远比她预料中……强大太多。

她微微瞪圆眼睛瞅着蒋仲勋,顿时心如擂鼓,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早就知道了?”抿了抿唇,她结结巴巴地问出这么句。

喝惯的黑咖啡入口,蒋仲勋竟是隐约嗅到一丝苦涩,眼中也流露出一瞬罕见的苍凉:“当年把奕承从拘留所里弄出来的时候查到的……”

蒋仲勋最初在地下拳击场曾与唐奕承有过一面之缘,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让他当场馈赠对方一枚蓝宝石袖扣。老实说,那枚袖扣虽然价值不菲,但对富可敌城的蒋仲勋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后来,他接到了唐奕承委托律师打来的电话

庶女亦风流。那时他并未立马答应会伸出援手,而是首先派人去查唐奕承的底细。蒋仲勋不吝惜钱财,可他是商人,即便他有多看中一位年轻人,也断不可能帮不清不白和无缘无故的忙。更何况,是从监狱里捞人这种事,弄不好他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殊不知,查到的结果令蒋仲勋大为震撼。

唐奕承的祖籍竟然在c市,年龄和血型也与他早年丢失的儿子完全吻合。只可惜时隔久远,许多事早已无从查证,他也只是抱着极其侥幸的心态,瞒着唐奕承,给他做了dna测试。

蒋仲勋永远记得拿到检测结果的那一天。

那一天,红霞相映,大地流金。

他就站在办公室窗前,手里拿着那份报告,指节控制不住地颤抖个不停。

二十八的血脉亲缘,上万个日夜的相思成疾,对亡妻遗愿的愧疚与亏欠,在这个世界兜兜转转,在四季轮回间寻寻觅觅,在一位父亲心里一刀一刀刻下永远抚不平的沟壑和伤疤……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到了那一刻,不过就是一张薄薄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