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跳的味道,那味道逐渐的蔓延开来,带着些兰花的清香,毫无防备的被人吸入腹中。
沈妙也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她离开前点上了那含着催情药的熏香,如今倒是自作自受了。她从未遇着过这样的情况,不由得迁怒不速之客谢景行,若非谢景行突然出现生了变故,只怕她现在早已离开,哪里还会落入这样的窘状。思及此,倒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可惜没有光,什么也瞧不见,沈妙犹豫了一下,因着不敢动作怕惊动了床上的人,只得就着谢景行的衣裳,将口鼻掩住了。
她想到了这香不是什么好物,也想到了自己千万莫要吸进去,甚至想到了用谢景行的衣襟来捂住口鼻,却忘记了谢景行是个男人。
谢景行反应过来熏香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吸了太多东西,偏偏怀里还抱着个小丫头。如今沈妙乳臭未干,虽说是平平身材,到底也是温香软玉,他的身子便有些绷紧,这种紧要关头,沈妙还往身上蹭了蹭,半个脑袋死死埋在他怀中。
谢景行深深吸了口气,出生至今,他还是头一遭如今日这般狼狈。瞧了瞧头顶,那大床“吱呀吱呀”的摇个不停,女人和男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得分外让人脸红心跳。那动静让人不禁怀疑,这床会不会经不住这般动作,直接垮了。
又咬牙听了小半个时辰,床上的动静渐渐小了,似乎中途乏了一会儿。沈妙的身子也僵硬的不行,却就在这个时候,感觉谢景行抱着她就地一滚,而后便趁着那未关的窗,平平飞掠出去,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如何看的那般准,好险没有惊动豫亲王。
待出去不远,便瞧见了满脸焦急之色的谷雨三人,见他们出来,惊蛰差点激动的跳起来,又怕外头被人听见,便小声道:“姑娘,奴婢担心的要命,方才有人进去了,不曾被人发现么…。”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此时方才看清沈妙的姿势。
沈妙还被谢景行抱着,谢景行个头极高,抱她也毫不费力。惊蛰怒道:“你快放下我家姑娘!”
谢景行挑眉,松手,“啪”的一声,沈妙直接摔倒在地。
“你!”谷雨又气又怒,没料到谢景行放手的方式如此粗暴。忙心疼的扶起沈妙,宽慰道:“姑娘没事吧?”
莫擎盯着谢景行,心中也是惊疑不已。这个看起来出身不凡的高门少爷武功了得,自己竟在他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如此身手,不禁让他侧目,可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却又着实令人怀疑。方才他带着谷雨和惊蛰出去后,便见有人进去了沈妙的屋,身后还跟着一群身手不凡的侍卫,若不是他躲得快,只怕就麻烦了。莫擎忍不住又看了沈妙一眼,莫非沈妙早已知道今夜会有这么一群人前来,那她之前的将沈清换过来究竟有何意义?
沈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平静的看向谢景行:“更深露重,就不打扰小侯爷办事了,我们先行一步。”态度疏离的很。
此时天上小雨未停,雨丝绵密的打在她身上,将她的衣裳也沾湿了。就着那点外头灯笼的光,谢景行目光锐利的扫过她的脸,突然看好戏一般的笑了,道:“从此处出去,需经过外院,有大拨护卫守着,你要去送死,本候从来不拦人送死,请吧。”
他这话说的着实讨厌,俊脸上还挂着顽劣的笑。沈妙看了一眼莫擎,莫擎摇头,有些汗颜:“属下一人并无把握。”
豫亲王虽然本人无能,手下却不是吃素的。
“小侯爷似乎成竹在胸。”默了默,她道。
谢景行扬唇一笑,起身就要离开,竟是不打算搭理他们这群人的意思。
“可否出手相助?”她问。
谢景行回头,思忖片刻,点头道:“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求我,我就带你们出去。”
谷雨和惊蛰面色变了变,这谢景行的性子好生顽劣,语气又如此轻佻,偏对着这张俊脸,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脸红心跳的。若非护主心切,只怕惊蛰和谷雨今日也发不出火来。
莫擎皱了皱眉,沈妙是沈信的女儿,想来平日也是娇身惯养的,看上去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谢景行这般挑衅,只怕沈妙要勃然大怒。
可出乎莫擎的意料,沈妙闻言,居然很快道:“好,我求你,带我们出去。”
她这话说的太快,让谢景行也忍不住噎了一下。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虽说是求人,可目光迥然,姿态从容,丝毫没有矮上一丝的意思。那种感觉十分微妙,仿佛不是求人,而是高高在上的人在命令什么。
不等谢景行说话,沈妙又立刻道:“小侯爷想出尔反尔?”
“你可真是小人之心。”谢景行一笑,对着身后轻声道:“出来吧。”
不过眨眼间,便从四处掠来一众黑衣人,粗略算下来,竟也有十几人之多,和豫亲王带来的人不相上下了。
惊蛰和谷雨吓了一跳,莫擎也是一惊,他武功不弱,可是竟不知道这里何时藏了这么多人,显然对方的身手在他之上。而面前这少年轻易而居便调动这么多高手,实在让人有些猜测他的身份。
谢景行道:“动作利落点,别打草惊蛇。”
黑衣人们低头称是,眨眼间便又消失在夜色中。他们动作出奇的一致,明齐家养的护卫中,很难有这样的气质。沈妙心中沉思,听得谢景行道:“要花些时候,从另一边走吧。”
他转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行去,看模样对这寺庙的格局十分熟悉。
“跟上他。”沈妙道。
不知谢景行的手下们是如何安排的,这一路竟也未曾遇到什么人。甚至到了沈清和沈玥住的南阁,外头也一个护卫也没有。安全送到后,沈妙便对莫擎道:“你回去吧。”
护卫有护卫住的地方,今夜是莫擎偷着出来的,若是被人发现,只怕有变。
谷雨和惊蛰陪着沈妙进了屋,谢景行却未离开,惊蛰上前一步拦住谢景行想要去内室的步伐,警惕的瞧着他:“公子留步。”
谢景行果真留了步,只是看着沈妙的背影笑道:“沈妙,浪费了本候一夜的时间,你连解释也省了?”
沈妙脚步一顿,心中微微叹息。谢景行这人仿佛生了七巧玲珑心,耳聪目明的令人妒忌,许多事瞧一眼便能看清楚。也懒得瞒他,她看了一眼惊蛰和谷雨,道:“你们先去外室睡吧。小侯爷随我进来。”
“姑娘……”谷雨有些慌张:“这于理不合……”
和陌生男子夜里共处一室,传出去都是惊世骇俗。若是被人抓住,沈妙可就真的完了。和傅修宜的那点子事儿到底还可以说是少女思春,毕竟没有发生什么,可这种事儿说不好就是自毁声誉,那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啊。
“没人知道,有什么不合的。”沈妙不打算听两个丫头的话,看着谢景行道:“进来。”
谢景行耸了耸肩,跟着沈妙进了内室,又瞧着在两个丫鬟不安的目光中,沈妙平静的关上门。
点上油灯,将窗户掩上,隔绝了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沈妙在桌前坐下来。
谢景行饶有兴致的靠墙站着,看着她施施然倒茶,问:“你为何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沈妙反问。
“一个闺阁姑娘,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他笑容越发恶劣,却也在灯火下更加英俊的不像话。
“方才都和你一同听过别人的闺房情事了,现在再来说怕,小侯爷不觉得太迟了?”沈妙淡淡道。
谢景行一愣,俊脸上腾地升起一抹不可思议。这些年他经历过不少事情,别人在他这个年纪该见识的东西他都见识过,别人在他这个年纪不该见识的东西他也见识过。至少在定京城,甚至明齐,他也算见多识广的。可第一次还是有女子,面不改色的跟他提起“闺房情事”四个字。
方才在黑暗中他瞧不见沈妙的神色,现在想想,自从出去后,沈妙的声音都很平静,态度都很从容,仿佛那个跟他一起听了闺房秘事的是别人,他简直要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怪物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谢景行抱胸道。
寻常女儿家,不该是羞窘的无地自容,再也不提起此事,而她之前不曾反应,之后也坦荡提起,不知一点儿羞,就算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也实在太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