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简直比她还要会察言观色!沈妙心中暗自想着,面上却是浮起一个微笑:“我哪里有资格可怜别人?”
谢景行自若的“嗯”了一声,似乎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却是突然伸手撩开马车帘。
这里地处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撩起马车帘子一角,恰好能看到高高的宫墙。
沈妙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深远。
她在这深宫之中住了这么多年,重活一世,却还是摆脱不了这个宿命。不过她却不后悔,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死去的人已经无法活过来,活着,自然是为了报仇。
沈妙看的认真仔细,似乎想将每一块宫墙都镌刻在眼底。谢景行见状,扬唇道:“你想住进去?”
沈妙微微一怔。
“你想住进去,我可以帮你。”谢景行开口道,语气有些莫名,只是笑容却仿佛藏着更深的东西:“到时候,你要怎么感谢我?”
“小侯爷若是能一把火烧了这宫殿,或许我会对你感激不尽。”沈妙答。
谢景行意外的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想做……贵人。”
“我想做贵人,”沈妙转过头,看着他笑的讽刺:“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贵人。是比贵人还要尊贵的贵人。”
“你想当皇后?”
皇后?沈妙眼神微微恍惚,她也曾朝服加身,凤钗满头,帝后加冕仪式上,风光无限,群臣跪拜,百姓欢呼,母仪天下。
那时候,她以为她拥有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如今却看,爬得越高摔得越疼,皇后?也不过是虚名而已。
“当皇后简单,”谢景行淡淡道:“皇帝却难。”
明齐风云际会,九个皇子各有千秋,便是太子的位置坐的也不甚安稳,谁知道未来那方御玺,会落在哪一位手中。高门大户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子,何尝不是在豪赌,赌一个前程。
富贵险中求,贪婪是人的本能。一将功成万枯骨,成王败寇,女子选错了人,自然也要跟随而去。
谢景行漫不经心开口:“你选的是谁?”
这是在问她,她所看好的皇子是哪一个,想嫁给的是哪一个,扶持的又是哪一个?
“小侯爷看谁比较有未来?”沈妙反问。
“观其面相,谁都没有未来。”谢景行说的话悚然听闻:“你怎么办?”
“那就找有未来的人。”
“那你觉得我如何?”谢景行挑眉问,他这话大约是顺带调侃沈妙,说的也是不甚认真。
“小侯爷也没有未来。”沈妙认真的看着他。
“……”谢景行被沈妙的话噎了一下,虽未发怒,却是有些不悦。他想,他见过的女子都爱慕他,见过的男子都惧怕他,但是沈妙既不爱慕他,也不惧怕他,还老在老虎头上捋毛,他是不是待沈妙太和气了?所以让沈妙觉得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小侯爷到底想说什么话,话说完了就请快离开。”沈妙已经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被人看到误会便不好了。”
“误会?”谢景行眼中流过笑意,故意轻声道:“什么误会?”
“登徒子轻薄良家少女。”沈妙眼皮也不眨,答得利索。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藐视礼法规矩一事上,谢景行就是不要脸。
饶是谢景行见过各种莺莺燕燕,也被沈妙这彪悍的一句堵得有些发昏。他咳了两声,坐直身子,也不逗沈妙了,只道:“退守西北,越快越好。拖得越久,对沈信不利。”
沈妙抬眼看了他一眼,倒没想到谢景行会提醒她这么一句。总归她是不想和谢景行这样的人对上的,谢景行对她没有敌意,那就已经很好了。
“多谢。”
谢景行道:“如果沈信能在我出发之前离开定京最好。”
沈妙有些无奈:“那也要能成才行。”不是所有人都有谢景行这样的本事,沈妙总是觉得,谢景行所依仗的背景,似乎并不完全是临安侯府,甚至要是凌驾于临安侯府之上,可是,明齐之内,比临安侯府更高的势力,除了皇家,还有什么?而皇家和谢景行,如今是对立的。
沈妙猜不透。
谢景行顿了顿,突然撩开车帘子掠了出去,他这来得快去的也快,沈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外头有人在叫:“夫人,老爷,大少爷!”
沈妙掀开车帘,这才瞧见沈信夫妇并沈丘正从城门的拐角处走过来,瞧见惊蛰和谷雨在此也是一愣。沈妙又四处瞧了瞧,并未发现谢景行的踪影,心道这人倒是警觉的很,身手又好,这么神出鬼没的,都能做梁上君子的鼻祖了。
罗雪雁瞧见惊蛰,快步走了过来,恰好看见沈妙跳下马车。
几日不见,沈信夫妇还有沈丘都憔悴了许多,皇家这手沈妙以前是见过的。有时候还未决定要如何处置人的时候,软禁更能消磨人的意志。沈信家都是将门武人,意志坚定,却偏偏留了一个沈妙在府里,难免令人多想。
罗雪雁几步上前拉住沈妙的手打量:“娇娇,这几日有没有人为难与你?”
沈妙摇了摇头。
罗雪雁这才松了口气,沈丘问:“妹妹怎么不呆在府里,跑到这里来了?”
“听闻爹娘今日回府,怕是没有马车,便过来接一道。”沈妙笑了笑。
沈信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知道如今看热闹的人不少,沈妙这番举动,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实在是很贴心了。只是说好的要庇佑妻儿,如今却被人夺了虎符,心中不是不憋闷。
他沉默着上了马车,罗雪雁不想让沈妙担忧,也拉着沈妙进了马车。惊蛰他们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前一辆马车中,便只有沈妙一家。
“娘,陛下怎么说?”沈妙问。
罗雪雁犹豫一下,便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
沈妙道:“都被夺了虎符,怎么会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