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梁将在上两个世界学到的赈灾知识融会贯通,拟了几条可行的、关系要害的赈灾及自救的条陈交给他,“送往燕地和钦天监,速度要快!”
“是,主人!”
燕地百姓千万,距离苟梁占卜到的地震时间却不足五天,如此仓促,钟诠不敢怠慢。
等他再返回书房时,苟梁正在磨墨。他的动作不急不缓,顺着一个方向研磨墨条,枯燥而重复的过程却最能静心——这是原主心态不定时的习惯。他想要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与自己割裂开,活的逍遥自在,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不忍心。
钟诠心中了然,上前轻声道:“主人,属下已经办妥。明日飞鸽必到燕地,主人莫忧心。”
苟梁点了点头,指尖沾了一点墨水尝了尝,随后加了些水稀释后继续研墨,边道:“如此便好。”
“钟家以国师之尊主太常寺,非国礼大典社稷大难不出。如今十年过去,太常寺风光不再,便连钦天监也受了牵连。那刘监正本是祖父的得意门生,与父亲兄弟相称,若非刘家底蕴深厚他怕是早被武帝迁怒贬黜出京了。虽然官帽未卸,但这些年日子想必不大好过。今次若能把握住机会——你做什么?”
钟诠忽然伸手过来,苟梁惊得避开些,瞪了他一眼。
钟诠不退,反而走进了两步,神情如常地说:“主人脸上沾了墨渍,属下为您擦净。”
如此倒显得苟梁大惊小怪一般,他哦了一声,不大情愿却也没有拒绝。
常年练剑的手,指腹长着厚厚的茧子,粗糙的手指轻轻擦着苟梁沾了墨水的嘴唇,钟诠俯身捧着苟梁的脸,神情专注,锋利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不自察的小心翼翼。墨渍轻易被擦去,但手指却在柔软的唇瓣流连忘返,再轻的抚摸也让淡粉色的嘴唇慢慢镀上一层红脂。
钟诠擦拭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苟梁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体不知何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钟诠英俊的脸庞。
依然是锐利得让人不能直视的剑眉星眸,钟诠的瞳色是很淡的浅褐色,看起来比常人更多一丝严厉和冷淡,可此时他的眼睛里除了溢满的温柔再没有其他。苟梁心跳加速,直到墨条不小心滑了手溅起点点浓墨,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钟诠……”
“主人,您有何吩咐?”
钟诠恭敬地将身体俯得更低,手却忘了从他脸上收回。
苟梁目光有些闪躲起来,一时竟忘了想说什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老头气呼呼的声音异常鲜明,他忙说:“你出外看看发生了何事。”
钟诠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了一眼他沾了墨水的手。
苟梁像是被那视线烫到了一般,把手收了回来,说:“我自会清理,你去吧,莫让人冒犯了外公。”
“属下遵命。”
他出去后,苟梁迅速擦了手,摸了摸自己骚动的小心脏。
【苟梁:他好帅,我快要窒息了!嗷,正魂力的味道好浓好甜,我好想吃——然而你为什么要给我挑选这么一个坑爹的宿体!!q w q。】
【系统:……主人,主系统已经就此问题给过您回复,我也无能为力啊。】
【苟梁:哼,一句主神沉睡前留下的绿色通道受到不明因素的干扰就打发了我,连解决方案都没有,要你们有什么用!】
【系统:m( _ _ )m 】
钟诠很快带着老头和楼船的胖厨师回来,向苟梁说明了原委。
原来刚才苟梁吹奏问天玉箫的时候,有几只罕见的海鱼凑近楼船被船手捕获。胖厨师识货,认得这是大补的好东西连皇帝都吃不上的宝贝,便特意养了起来,打算给苟梁好好补一补身体。
不曾想老头的鼻子厉害,摸到厨房就要把那几只鱼拿去练了药喂他的火蟾蜍,胖厨师不肯,两人这才吵了起来。
比起气呼呼的老头,胖厨师可比他要委屈:“并非属下有意冒犯。方才特意询问过江前辈,他老人家炼制的那药和火蟾蜍可不是给您准备的,属下自然不能让他这么暴殄天物了。”
老头不服气地说:“你家主人补上天去,除了流几碗鼻血生几个燎泡有什么用处?再说,就你那破手艺,才是真正糟蹋好东西!”
厨师的老本行是杀人越货,厨艺并不拿手,可在船上一众大老爷们里也排的上号,是除了苟梁和钟诠之外手艺最好的人了。
只是老头挑剔得很,向来不给厨师好脸色。
苟梁顺着他的毛摸,说:“外公,您看不如这样?我命人取三分之二给您,余下的留给船上的弟兄们尝尝鲜,可好?”
老头却不答应:“留着做什么?留给这死胖子还不如趁早喂了狗。”
胖厨师敢怒不敢言。
苟梁好笑地说:“左右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做一顿全鱼宴孝敬外公,如何?”
原主为了李彦也学过洗手作羹汤,比起钟诠这样把东西煮熟了所有调料放一遍的手艺好了不知多少倍,当然比起苟大厨那也是幼儿园还没毕业的水平。
不过,苟梁现在腿脚不便,因此只是从旁指挥,由钟诠来动手。
好在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当浓郁的鱼汤香味从厨房里溢出来,吃了几天胖厨师大锅饭的楼船上下顿时舌头都直了。
原本内心拒绝却又不好打击外孙的孝心的老头,吸溜着口水溜进来偷食。苟梁看他喝了鱼汤还不够,伸手祸祸尚是半成品的炸鱼块,面带微笑地说:“外公,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您现在塞满肚子待会儿可怎生好?”
老头这才罢休,临走时还飞快地塞了一片鱼肉进嘴里,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走了。
苟梁:好想把这老头丢尽海里喂鱼!(`皿)=凸
今天的主食是鱼肉饺子,主菜是水煮活鱼,另备香酥炸鱼,酸汤鱼片,红烧鱼块和清蒸全鱼。
在苟梁的指导下,这一桌子全鱼宴可谓色香味俱全,那海鱼甜嫩鲜美的肉质再增色几分,让人胃口大开,吃得好不快活。
怎奈苟梁正在服药养伤,被老头以不能吃辛辣油腻之物为由,不慈无耻地抢占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口粮。喝着奶白鱼汤的苟梁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把爆表的杀气露出来,生硬地继续微笑面对。
一船的大老爷们胃口奇大,狼吞虎咽不过片刻就将三大桌子的菜全吃光了,并且愉快地开始抢着舔盘子。
月光下,一身白衣的苟梁迎着海风安坐在轮椅上,目光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