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梁取笑他的声音一停,脸上的表情霎时温柔了许多,说道:“这可是万毒门用药和毒精心喂养出来的王蛇蛇胆,吃下之后便可百毒不侵,往后那些毒物都不敢近你的身。”
岳谦闻言脸上的嫌弃之色顿时收了,上前道:“怎么不留给自己?”
苟梁抬起手,岳谦默契地给他倒水洗手,又自觉地去清洗王蛇了。
苟梁擦了擦手,说:“我不需要。”
岳谦瞧他不是托大,这才放心,又问起那些魔教徒来。
唐诺插嘴道:“都叫叶姑娘给放走了!叶姑娘,方才明明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为何要——”
“师弟!”
贺聪呵斥,唐诺想起苟梁的厉害,顿时后悔一时嘴快,连忙躲到师兄身后不说话了。
岳谦不明所以,让司徒白说方才情形,听罢,岳谦也有些惋惜,但没有质疑苟梁的做法。
苟梁挑挑眉,“怎么,我不杀他们你很遗憾?”
岳谦摇头,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对魔教杀之后快呢。”
说着,他将苟梁告知他的身世简单地和蒋老他们提了提,得知苟梁也曾遭魔教灭门祸害,几人一时心有戚戚,放下芥蒂。
蒋老更是深恨:“魔教狂徒,总有一日叫他们不得好死!”
他的独子就是死在了魔教手中,与岳谦苟梁有着一样的亲身经历,对魔教深恶痛绝。
蒋素昔安慰地顺着他爷爷的背,又疑惑道:“叶姐姐,那你方才为什么不杀了这些人为家人报仇?”
她根骨不佳不适合练武,只习得一些保命的招式和轻功。若非如此,她方才也要杀上几个魔教以告慰她父亲的在天之灵,对于苟梁的做法实在难以理解。
“当年参与我家灭门案的人除了这个左护法,就连鲍轼都死了,这些乌合之众又有什么可记恨的?”苟梁把蛇投进锅里,说道:“我不喜欢杀人。那些魔教徒难道就不是爹生娘养,没有老小亲眷?你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要杀你们报仇?”
唐诺道:“那怎么能一样?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这些年也是他们为了抢夺秘籍无端杀戮,我们不反击,难道坐以待毙吗?”
苟梁:“那是你们正派人士的事,与我何干。他们与我无冤无仇,杀了他们还得给他们收尸埋骨,费劲。”
几人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理由,顿时讪讪。
蒋老沉吟道:“姑娘姓叶,老夫观你的年纪,二十来年前,仿佛只有当时的唐家长子被害……可老夫依稀记得,唐叶两家当时所生的应该是位小公子,却不知姑娘你是?”
此话一出,唐诺师兄弟和朱凤一都是一惊,看苟梁的眼神顿时变了。
当年之事,与梵音阁和九冥楼休戚相关,他们自然在意。
苟梁笑道:“不过一桩陈年旧事,多说无益。”
朱凤一却道:“方才姑娘所用的,可是我梵音阁不传秘术——桃僵李代?”
桃僵李代之术,是用自己的音攻之道覆盖对手的音,将对方的攻势取而代之,双倍奉还。
此功乃是五十年年前上一任梵音阁阁主对抗万毒门时有感而创,当初便是用在阻断万毒门的驱毒之音,让毒物反噬其身。只是这个招式太过高深,自老阁主去世后,便是他的师父在这门武功上也只是小有所成,不成想,今日却见到了门派秘史中的场景重现。
苟梁不答,只管熬汤。
贺聪也道:“叶姑娘并无内力,如何能用音攻之术对战如此厉害的驱蛇魔音?”
岳谦见苟梁已经有些不耐烦,忙道:“好了,叶归的私事你们不必多问。这蛇汤快好了,三师弟去拿碗来,正好晚间吃的太油腻,蛇汤清甜想必不错。”
他话没说完,司徒白已经远远躲开,唐诺更是干呕了一声,其他人的脸色也很差。
岳谦完全不为今夜万蛇狂舞的景象所动,见他们都不肯喝,自己陪着苟梁喝完了一锅汤,将那王蛇吃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王蛇药效过好,岳谦有些气血沸腾,连忙打坐运功,吸收了药效之后,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内力变得更加精纯。
见有司徒白守夜,岳谦便回到苟梁身边。
他小心翼翼,却不想苟梁还是惊醒了。见是岳谦,他眼中的杀气才散去,复又有些迷糊起来,枕在岳谦大腿上抱住他的腰,很快呼吸就放轻了。
岳谦却心事重重了无睡意,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的鬓角,挣扎片刻同他传音入密:蒋老说的唐家,可是你的……?
魔教对正派的祸害史也是正派子弟必受的教育之一,岳家还没遇难前,岳谦就曾听他师父说起过二十几年前的那桩震动江湖的惨案。
九冥掌门的长子及首徒,梵音阁老阁主的次女,两位天之骄子的结合,在当时可是一番佳话。
他们婚后恩爱非常,很快就生下一个麟儿。
那孩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听说筋骨奇佳不亚于他,一出生就被梵音阁和九冥楼视若珍宝,两位老掌门争着抢着要亲自抚养,收入各自的门下,为此两位交好一生的掌门及亲家还数次大打出手。
却不料,那孩子才长到两岁,就与父母一同葬送在魔教手中。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苟梁是堂堂男儿身,听完蒋老前辈所说,岳谦心中几乎立刻就确定他就是当年声名赫赫的唐家首徒之后。
他本该在众人的期许和呵护中长大,可这许多年他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谁又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岳谦便有些心疼起来。
苟梁贴着他的腹部,轻轻蹭了蹭,呢喃着说:“别吵……”
却是没有否认岳谦的话——他今日可不是碰巧就用了这招桃僵李代,能让岳谦主动发现原主的身世是再好不过。
司徒白看着大师兄与叶姑娘亲密无间的样子,想到家中妹妹信誓旦旦要嫁给大师兄的话就觉得头疼。况且这位叶姑娘看来,脾性着实厉害,行事全凭喜好无所顾忌。但见大师兄此时甘之如饴的模样,司徒白也只好将心中的担心压下。
而夜色中,朱凤一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复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今次的武林大会,还须请师父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