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住了眼中被怀疑的伤心,继续说道:“任查的手段太厉害了,您别中了他的离间计。我不知道到底谁是奸细,但这肯定是那个奸细为了自保,或者就是任查为了保住那个奸细栽赃给我的。这么明显的陷害……先生,我知道您这次是被伤了心,也太生气了,但您先冷静一下,别着了任查的道。”
秦翟并不接话,只看着苟梁一口一口喝下压惊的蜂蜜水。
刘叔见状道:“老五,任查已经死了。”
“什么?!”
五叔先是一喜,但随即就拧着眉头道:“确定了吗?老刘你知道任查的手段,别被他糊弄了。”
他对任查有着深深的忌惮和厌恶,并非作伪,和他认识了一辈子的刘叔这才稍稍安了心,说道:“八成是死了。那场爆炸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当时车行的速度和爆炸的强度来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而我们也确实在现场提取到了任查的dna。”
“真的?”
五叔还是不敢相信,但随即大笑起来:“死的好,死的好!”
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点狰狞,因为任查的死而欣喜若狂,情绪比刚才被秦翟质问的时候更加激动。他来回走了两步,仍然不能压抑地坐回位置上连连捶打自己的腿,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半晌他才忍住了激动的心情,一抹老泪纵横的脸,又说了声:“死的好啊!”
五叔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喝了一口水才开口:“这样一来,我也不怕没脸下去见义父了。当年,我答应过他要看着任查,护好小妹,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误信了这个人渣,害了小妹。”
刘叔闻言也心有戚戚。
当年,他虽然也痛心,但却没有老五来得深刻。
抢救秦翟母亲的人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起长大的养妹一点点死去而无能为力,那痛苦比其他人更沉重。况且,老五还喜欢过秦母,曾经开口向义父请求过将她嫁给自己,为了这份心意一直未娶。然而老五手段和心性都比不得任查,又是主负责医疗,秦老怕他守不住秦家的基业最终还是选择了任查……
想到这里,刘叔对五叔的怀疑减轻了很多,看了眼秦翟说:“先生,您看?”
苟梁把水杯放下对秦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喝了,看向压下心中的狂喜也随着刘叔紧张地向秦翟请示的五叔,说:“既然不是五叔,那陷害五叔的人和向任查通风报信的人,就一定在其他知情者里了。刘叔,不如就按照我刚才的提议,把剩下的人集中拷问一下,到时候,他们想说假话也不行。”
五叔询问了苟梁的办法的细节,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这个主意不错。”
刘叔对苟梁已经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没有金刚钻不会揽下瓷器活,又见老五一点都不畏惧刑讯逼问别人的样子,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天平已经往信任对方而倾斜。
但,满心以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奸细能成为替罪羔羊的五叔,注定要失望了。
他确实亲眼看见自己把电话卡烧的一干二净,但把残缺不全却能查出号码的电话卡丢在他家里“栽赃”给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苟梁。
为揭露他的真面目,他可是动用了系统的仿造复原道具,将五叔销毁的证据从火堆里重现,如此煞费苦心又怎么会虎头蛇尾放过他呢?
如同苟梁意料之中的,刘叔在苟梁银针刺穴的帮助下拷问了其他嫌疑人,却没有从中揪起真凶,所有人都用实话实说证明了自己的无辜。
怎么会这样?
刘叔百思不得其解,而五叔在苟梁和嫌疑人之中来回看了一眼,迟疑道:“邱医生,这法子你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以前有试验成功过吗?”
他说的非常委婉,这是笃定一定是苟梁的方法没有实际用处。
刘叔也不由看向苟梁,苟梁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有人没有试过这个办法么。”
刘叔怔了下,五叔已经怒道:“邱医生,你这是在说是我背叛了先生吗?我两岁就到了秦家,在这里活了六十年,不敢说自己是秦家的亲人,但我敢发誓我生是秦家的人,死也是秦家的鬼。不像某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老五,闭嘴!”
刘叔听他竟是在指责苟梁更有可能是奸细,顿时出声呵断他的话。
然而秦翟眼中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他说:“既然一行都经历了测试,五叔,你和刘叔也准备一下接受检查,我会亲自询问。至于小坑儿……”秦翟握住苟梁的手,笑了笑:“他是我的爱人,也是秦家的另一个主人。他要秦家的一切,我都双手奉上。”
五叔惊道:“先生,您这样太儿戏了!”
当初和苟梁打上照面,他就怀疑苟梁是别人派来的奸细。现在看苟梁竟然在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利用自己和秦翟梦中情人的相似之处,不仅把秦翟迷得神魂颠倒护如珠宝,更是把秦翟蛊惑到连几百年的家业都能共享的程度,他就更加笃定了苟梁的来者不善。
见秦翟面露不悦,刘叔赶忙打圆场。
他坐下道:“好了老五你少说两句。邱医生,你动手吧。先生说的没错,不把这个隐患揪出来我们日夜难安,如果有人不能自证清白,不说先生,我反正也不敢再用那个人的。”
五叔见刘叔这么干脆,也随后坐了下来。
但他没有放松戒备,不是因为他怕自己露馅——他已经笃定苟梁玩弄的是假把式了,不见那个伪造电话卡“嫁祸”自己的人也没被揪出来么?他真正担心的是苟梁会对他下暗手,这个人在他眼里已经完全不值得信任了。
苟梁见状,笑道:“看来五叔是不放心我。”
他转而看向秦翟:“秦翟,我的手法你应该已经学会了吧?劳烦秦爷亲自给他们扎针,这样……五叔总不会认为秦翟会害你,或者,秦爷已经被我掌控要听我的命令来害你吧?”
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五叔阴沉地看了苟梁一眼,但见秦翟已经驱动轮椅过来,连忙收起神色。
对于秦翟他当然还是信任的,至少他有信心秦翟就算被蛊惑了也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因此见秦翟用消过毒的银针扎进自己的头颅也十分配合。
这一针扎下去之后,果然像苟梁之前说的那样,受针的人失去了视觉,眼前白茫茫的看不见东西。
视觉受阻,他的听觉就被放大了许多,轮椅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秦翟退开了。
等到轮椅再次停住的时候,五叔就听见秦翟淡淡地问自己:“五叔,为什么背叛我?”
五叔的心脏猛地一瑟缩!
他没想到听过他的解释之后,秦翟竟然还是怀疑自己。他张口想要为自己分说辩解,但嘴唇抖了又抖,他想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在终于能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就听见自己悔恨而诚实的哭声。
那是,藏匿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