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让做事,阿成也冇办法。”盲公石对蓝刚说道:“想办法多扣几个罪名?”
“大哥,你以为是街上的老道瘾君子呀?随便扣罪名?人家好歹也是工厂主,有钱人来的,我扣他罪名?万一那扑街有钱聘几个知名大律师,我死都翻不得身。”蓝刚郁闷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那老板的家人现在就在外面等着签担保,最多帮你拖半小时,半小时一定要放人。”
盲公石从墙边站直身体,叹了口气:“算啦,你找个兄弟带我去审讯房,我同那个老板聊两句吓吓他,让他把家人打发走,过几日再来担保好了,又让我做这种被人背后咒生儿子冇屁眼的事。”
“无头哥,有个自称利康宋天耀的人在外面要见成哥。”一名便衣推开门,对房间里的蓝刚,高佬成,盲公石三人说道。
高佬成听到这句话,从办公桌前看向盲公石,盲公石探手入怀,把装着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的信封递给高佬成,高佬成接在手下朝门外走去。
等高佬成出了自己办公室,蓝刚仍然不忿的对盲公石说道:“对方只是个秘书,就忙不迭出去拍马屁,我仲是侦缉队探目,都不见他给个笑脸,难道我连个秘书都不如?”
“那位秘书能让福义兴进码头。”盲公拍拍蓝刚的肩膀:“你这位差佬只能在口袋里的零用钱不够付过夜费时打给阿成,让他帮你擦屁股,换成边个,都不会给你笑脸。”
出了差馆,高佬成看到宋天耀立在门外,紧走两步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宋天耀:“宋秘书,已经按你讲的搞定,这是查抄工厂时的照片,仲有,口供都已经录完,无论工人仲是老板,全都招认是章玉良安排个叫潘云明的律师吩咐他们做的,笔录文字也都照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高佬成才扭脸看向宋天耀身后的烂命驹等人,微微皱眉:“宋秘书,你缺人用对我或者雷哥开口就是,福义兴过万人,随你拣,不好用外人来糗福义兴吧。”
江湖人对内外分的极为清楚,在高佬成眼中,福义兴既然跟了利康进码头,那利康大小事务无论轻重,哪怕是利康指使福义兴这些人跑断腿,他们这些江湖人也不会有怨言,可是对利康而言,既然已经有了福义兴帮忙做事,也就不能随意再牵扯其他江湖社团,因为那等于是落了福义兴在江湖上的脸面和招牌。
“不是我拣的,褚家安排的,下午时章家差点杀了我灭口,褚家怕我死掉,临时抽了潮勇义的人跟在身边。”宋天耀也知道这种事必须要说清楚,所以停下拆信封的动作,特意对高佬成解释了一遍。
“我帮宋秘书你揾人,论打,福义兴比我犀利的人仲有很多,这种事是福义兴分内事,用不到外人帮福义兴照看,再多人福义兴都出的起。”高佬成听到宋天耀说有人杀他灭口,脸色一变,招手就要叫自己小弟。
宋天耀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道:“不用,把海关仓库替我看好最重要,褚家让潮勇义的人跟我,我也不知是那位恩叔随口安排,仲是那位褚会长心里另有盘算,这种时候不好节外生枝,你如果有时间,帮我安排人把利康的鬼妹律师送去陆羽茶楼,仓库这几日不能有事,听到未有?”
说着话,宋天耀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钱包,当初褚二少打借据拿来的十万块,抛开钓章玉良用掉五万,又借支给褚二少当零用钱五千块,搞定记者,照相师,雇佣人工这些又支出两万,只剩下此时钱包里薄薄一沓两万多块,有一万块仲要付自己老妈帮忙找的献花人头钱,此时再次数出三千块递给高佬成:“拿去给差佬和你兄弟饮茶,等整件事处理完,再算你那份,仲有,阿栓被火烧的很重,生死不知,生,无论汤药费几多,事后我来出,死,记得提醒我去他家,送他一程。”
说完之后,宋天耀转身上了黄包车:“陆羽茶楼,我要去等人。”
褚孝忠蹙着眉头,听面前的江泳恩对自己说今日外面关于利康和自己弟弟的消息。
听到自己那位纨绔弟弟居然与工商业管理处副处长老婆一起成为了香港乐施会的发起人,而且利康免费向民众捐赠驱虫药物,并且各大报馆都安排了记者去报道,又有照相师全程跟拍,褚孝忠心里有些压不住的羡慕。
自己的弟弟运气实在是太好,这件事之后,恐怕今年利康第二次捐赠药物开始前后,褚孝信印在名片上的姓名后就能加上p两字缩写,港督府今年委任华人太平绅士的名额,褚孝信可以说现在就已经提前占下了一个。
而随着褚孝信成为太平绅士,恐怕到时候全港华商,都能记清楚他身边站着的那位秘书,宋天耀。
大家都知道褚孝信是什么成色,自然就更会佩服为褚孝信出谋划策的宋天耀,褚孝信到时一跃成为华人年轻新贵,宋天耀也能成为大家眼中炙手可热的人才。
想到这,他又看向正对自己汇报的江泳恩,这位从秘书工会聘来的干练女人,比起其他人已经专业太多,为自己打理公司事物井井有条,能让自己从繁重的公司事务中解脱出来,也算是精明强干,可是与弟弟手下的宋天耀一对比,就没了那份光彩。
“公司现在有多少能支配的现金?”褚孝忠手里转动的钢笔突然停下,像是有了决断,对江泳恩问道。
江泳恩思索了一下:“如果不计算其他投资未动的银行存款,刚刚收回来一批货款已经入账,数目有四百七十万,后日需要支出一百九十五万左右,到下月月中之前,有两百七十万能供您支配。”
“公司保险柜里有现金三十万,是准备用来付薪水的,等下我会先提出来,明日你从银行取三十万放回保险柜补足数目。现在你先帮我打电话给银行,银行就快下班,让他们下班之前帮忙转一百五十万港币到利康商贸公司的银行账户。”褚孝忠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说道:“再帮我打电话到利康问一下,那位宋秘书现在在哪里,我去见他,利康现在账户上穷的可以饿死老鼠。”
“褚先生,你没必要对利康示好。”江泳恩错愕了一下,抬头对长身而起的褚孝忠说道:“章家后续的反击,还未开始,等局面明朗时,你再站出来”
褚孝忠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对江泳恩露出个轻视笑容:“示好?阿信是我弟弟,章家四兄弟动我细佬,你劝我扮冷静?你小时候如果有弟弟被其他孩子围殴时会点做?当然是冲上去帮你弟弟一起打喽?难道你扮冷静,等你弟弟被人打到鼻青脸肿再上前劝架?江小姐,不是在外国多读了几年书,就把鬼佬做生意那套直接搬到中国人身上,中国人有自己的规矩。”
“很多人都讲章家四子三虎一彪,我褚孝忠也听过,不过,我仲听过另外一句话。”褚孝忠穿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朝门外走去,与江泳恩擦肩而过时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欺负自家细佬可以,别人动他,不行。”
第一三五章 水满则溢,月盈则缺
已经时近黄昏,茶楼里闲坐消磨一日时光的茶客也都陆续离开,正是陆羽茶楼一日中最清淡的时候,看到宋天耀出现在陆羽茶楼,吴金良脸笑成一朵花,把宋天耀和贴身跟在宋天耀身后的烂命驹让进了常坐的包厢,又亲自帮宋天耀泡了茶之后,才出了包厢去招呼在外面大厅里的烂命驹带来的其他几个潮勇义成员。
宋天耀用手慢慢端着茶盅朝嘴里送去,烂命驹坐在旁边,不知道宋天耀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对这个年轻的秘书说些什么,来缓和包厢内有些沉闷的气氛。
他是个粗人,吩咐他去砍人做事抢地盘,他眼都可以不眨一下,但是让他与宋天耀这种动动脑就随时挖坑埋人的家伙呆在一起,比让他去出生入死更有些忐忑,因为至少与人交手,出招都是看得见的,而对面这个不动声色的秘书,出招却连痕迹都不见一条。而且又不能打宋天耀一顿或者套上麻袋扔进海里,对方是褚家二公子面前红人。
直到吴金良再次走进来,问宋天耀是不是吃些点心,或者去酒楼帮忙送几个菜色过来时,宋天耀才抬起头抄窗外看了一眼,原来外面不知不觉已经入夜。
宋天耀摆摆手打发走吴金良,就在这时,外面潮勇义的小弟从包厢外探进头,小声的对烂命驹说道:“驹哥,十哥带着一个人正上楼。”
“宋秘书,我去迎一下十哥。”烂命驹趁机起身走出包厢大大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陈阿十带着一个人刚好走上了二楼。
“十哥,宋秘书在包厢里。”烂命驹对陈阿十开口打了声招呼。
陈阿十则对自己身边的人开口说道:“你如果在这里出事,就让你那些兄弟拉了我全家老小去填海。”
“十哥担保,我当然信的过。”来人对陈阿十抽动嘴角笑了笑,迈步进了包厢,自己转身关上了包厢门,把烂命驹陈阿十等人都隔在门外,这才拉开一把椅子坐到茶桌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包廉价的小喜香烟点燃:“利康宋秘书,听说你揾我出来想要关照我。”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头,双眼也望向正打量自己的宋天耀。
来人二十**岁的年纪,生的饱满额头,眼窝略深,下巴稍稍前翘,相貌称得上仪表堂堂,可能是常年泛海出洋,脸上皮肤略黑且有几点海锈斑,此时夹着香烟上身靠在椅背上,与宋天耀坦然对视开口,颇有几分万事无谓的洒脱。
“雷疍仔,雷英东?”宋天耀慢慢呼出一口气,朝对方认真的说道:“久仰大名。”
“整日昼伏夜出,海上奔波,听过我这个花名的应该不会多,宋先生太客气了。”花名雷疍仔的雷英东把玩着手里的火柴盒说道:“宋秘书的手段我今日也听说过,全港药业公司的药品都进了海关仓库,福义兴几百人在仓库外面吹风,我在海关的朋友想进仓库探探消息,不等靠近大门,就被福义兴的人围上二三十人,威胁砍死他全家,吓得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就乖乖离开,听说是宋秘书的吩咐,除了海关的鬼佬,其他中国人不准靠近仓库?”
“不这样做,你肯来见我?”宋天耀对雷英东笑着说道:“明人不说暗话,雷先生做些水上生意,我关照你也是想请你关照我。二十箱浸水废掉的军资止血粉再加十万块港币,换仓库里二十箱货真价实的盘尼西林,做不做?”
饶是雷英东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宋天耀兜圈子甚至是谈谈走一批药品的准备,此时听到宋天耀的话,嘴里香烟都抖了两下,盯着宋天耀的双眼慢慢说道:“宋秘书,你讲笑呀?我正当商人来的,哪里有军资止血粉?不过二十箱盘尼西林,如果宋秘书想出手,我倒是有兴趣,可以即刻现金结算。”
“别人话他有军资,我当他讲笑,雷先生话自己冇军资,我一样当你讲笑,机枪炸药这些军火你可能没有,但是普通军资,止血粉这种东西,呵呵,我既然在这里见你,就是想要诚心谈谈生意,二十箱坏掉的军资止血粉,换海关仓库里二十箱货真价实的盘尼西林,一箱差价你补我五千块,二十箱十万块港币,不放心的话,你仲可以让人同我去仓库自己验货。”宋天耀对雷英东张开双手,满脸认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