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斗下去,无非就是各凭本事去搞砸对方的生意,你搞我的船,我就搞你的货,斗下去两败俱伤的局面,为了不成器的褚孝信,褚孝忠真要走这样一步?
“阿忠,你也知道,药业这方面,向来是章家作主,几大制药公司在香港甚至东南亚的代理权,都握在章家手里,只有章家手里有那些抢手药品,是章家老四章玉良与阿信有过节,你冇必要一定要连我们这些跟在章家背后做些小生意的人都要翻脸吧?”冯义昌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褚孝忠翻脸,自己一方其他人都不知如何开口,只有他笑着生硬的转圜会议室里尴尬的气氛。
有人递来台阶,褚孝忠也就不再继续黑着脸,缓和口气说道:“冯伯,的确是阿信与章家这点小问题,不过你们能站出来帮章家,我站出来帮我亲细佬,大家做的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同,当然不同,大家帮章家是被逼无奈,毕竟要靠章家手里接货做生意,我们大家与阿信和你都没有过节,你又何必一下就伤了这么多人的和气?”冯义昌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切些,开口说道。
褚孝忠看着会议室内的众人:“那我又不能看着你们就因为要靠章家做生意,就全都站到章家一边欺负我细佬,章家不认输,大家就继续斗好了,我无所谓。”
他这番话,让冯义昌在内的所有人都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褚家当然无所谓,家大业大,耗也能耗死他们这些场面不大的小生意人,如果褚孝忠真的要这么耍无赖,大家却又没什么好办法。
“药业协会现在是章家话事”冯义昌面容苦涩的说了半句,就再也说不出口。
有些自认头脑精明的,当即就说道:“章玉阶是药业协会会长,但是不能让章家与褚家有仇,就要牵连大家,去章家的公司,让章家给个说法,现在大家所有货都被海关查封,船又被收回,该出头的章玉阶不在香港,如果章家再不给个交代,大家干脆就投票重新选个人出来话事!”
跟在章家身后的这些药商,场面大的,无非家中数百万积蓄,场面小的,百多万港币身家就已经顶天,眼光心思差的太多,听到有人开口,就纷纷点头认同,没错,现在药业协会出了大事,该站出来的章玉阶却无法主事,那大家不如干脆投票重新选个人来临时主持大局。
只有褚孝忠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冯义昌,恰好冯义昌也偷眼望向褚孝忠,看到褚孝忠瞄向自己,一把年纪急急做了个讨好的笑容,再回首,又是那张写满愁苦的的脸。
老狐狸冯义昌故意把话只说了半句,就是等有其他人傻乎乎站出来先开口。
“那如果”冯义昌等众人都说完,又欲言又止的望向褚孝忠。
褚孝忠朝冯义昌笑笑:“只要冯伯你们不参与章家和阿信这次的事,一切都可以谈,如果再站在章家那一边,你们也知道,船可是很抢手的,别等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太迟,生意都归了其他人。”
“去章家吧。”冯义昌这次真的是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然后走出了利亨公司的会议室。
章家与褚家两尊大菩萨交锋,最先遭殃的却是他们这些在旁边摇旗呐喊的小鬼。
第一四五章 状似疯狂与云淡风轻
第一四五章状似疯狂与云淡风轻
章玉良上午利用纵火引起的慌乱从容离开章家,一直整个人消失到傍晚,才换了一身干净的灰蓝色西装,出现在利康公司。
他进入利康的办公区时,刚好探头看见宋天耀坐在敞开门的办公室里,正朝着办公桌对面的空位前,摆放茶杯。
看到章玉良出现在利康公司,宋天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章玉良也笑了一下,迈步想要进宋天耀的办公室,却被烂命驹上前一步挡住。
“驹哥,礼貌的把章四少请进来。”宋天耀大声对烂命驹开口说道。
随着他这一句话,似乎整个利康公司都安静了下来。
烂命驹朝旁边退开,对章玉良说了个请字,章玉良迈步进了宋天耀的办公室,神态自然的坐到了宋天耀办公桌对面的客位上,指了指面前宋天耀刚刚摆好的茶盏,笑着问道:“你在等边个?”
“出了这种事,章家总要有人出来同利康聊一聊,我也不知道边个会来,但是提前预备好总不会错。”宋天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支在办公桌上,微笑回望章玉良。
夕阳下,染成金黄色的办公室里,两个年轻人微笑对视沉默不语,足足持续了十几秒,虽然都是微笑,但是笑容却明显不同,宋天耀脸上的笑容平和,淡定,而章玉良脸上的笑容像是有些自嘲,又像是有些解脱后的快感。
章玉良率先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朝宋天耀竖了一下大拇指:“宋秘书的戏演的很棒,我仲记得,你在我的办公室时,那副听到我开口断了利康那批驱虫药时,惊慌失措的表情,用那些细节,表情,动作,钓我这条蠢鱼咬钩,你现在该知道,我咬了你的饵,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良少扮纨绔,扮那种自大又沉不住气的角色也很出色,如果不是代锋露面来杀我,我都不知良少背后下了多大一盘棋,香港股票指数,潘律师话俾我听时,我愣了足足几分钟。”宋天耀言语由衷的说道。
对章玉良搞的股票指数,宋天耀是的的确确发自肺腑佩服的,要知道,章玉良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重生者,二十五岁,能有这种敏锐的眼光,一己之力与上海人合作准备做香港股市的话事人。
对这件事,宋天耀只想说,战后四五十年代,香港商海豪杰何其多也。
无论章玉良这一局成也好,败也好,这份眼光,手段,谋划都足够让人心折,最主要的是,面前的章玉良足够年轻,他还输的起。
章玉良听到宋天耀说他扮纨绔,哈的笑了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万宝路牌子的香烟,递给宋天耀一支,自己叼了一支在嘴上,然后取出一个在香港还不算多见的美国pp打火机,动作熟练的单手打着,帮宋天耀点燃再帮自己点燃,最后潇洒的啪一声甩灭火焰,夹着香烟说道:“不扮纨绔不扮白痴,在章家能做咩事?”
“股指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对章家你那三个哥哥提出来,慢慢做大,说起来,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让你连三位亲大佬都设计?”宋天耀夹着香烟,好奇的问道。
章玉良靠在椅背上,不屑的笑笑:“章家,全家都是白痴,与这个二战之后的新时代已经脱节,我大佬自己好像清朝皇帝一样,我母亲呢,就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我二哥呢,就是宰相军师大臣,我和三哥是什么?太监,跑腿的太监而已。你以为我大佬能听懂什么叫做股指?他不懂,也不准备做,他认为我做股票,就是偏门,投机,赌博,他开口不准做,全家就不能再提这件事。我对他第一次提出来时,他对我讲,是我赌性太大,叫我小心点,发现我赌就打断我的手脚。根本无法与这种自大又落伍的人交流,类似的事仲有很多,我不想说,你也不会想听。”
“那现在你来见我呢?”宋天耀拿起手边的茶壶,帮对方的茶盏里倒了些茶水问道。
章玉良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稍显愧疚的低低头:“我做错一件事,生意上的错,就是生意上的错,我不该让代锋动手杀你,而是当时亲自来见你,终究是经验浅了些,事后想起来,已经迟了,但是迟也总要道歉的,我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你讲一句,对唔住。”
“代锋没有杀死我,却杀了个我身边的人。”宋天耀慢慢收起笑容:“你觉得我对你该说什么?”
“无所谓,你说杀了我,我也无所谓,我讲对唔住,又不是一定要你接受。”章玉良吐了口气:“我大哥二哥应该也已经回了香港,说不定现在正去见我母亲,见过之后就应该是选择继续和利康过招,还是坐下来大家一起谈。”
“那也已经是利康与章家之间的事,而良少你现在恐怕已经,没什么机会参与章家这种事了吧?多关心一下自己跑路去哪,避免被你大哥打断手脚才是正理。”宋天耀对章玉良语气淡淡的说道。
说他宋天耀对章玉良同情怜悯,完全没有,恨之入骨,也谈不上,就章玉良的行事风格而言,很对宋天耀的胃口,但是章玉良真正执行起来,手法经验却还差太多,在商场上,执行出了问题,往往就是全盘皆输的局面。
这一局,章玉良无论能否逃跑,下场都是被章家推出做替死鬼,已经没什么翻身的可能。
“你也觉得我会做替死鬼?忍一口气,被家人教训一顿,然后推出去无论被什么罪名送进监狱短期服刑,遮掩章家这次的风波?”章玉良弹了一下烟灰:“这就是我来见你的第二件事,我代表章家同你谈这件事。”
宋天耀顿时来了兴趣,坐直身体望向章玉良:“你代表章家?”
“章家的欧洲海岸公司拥有美国,瑞士,英国,荷兰,德国等等七家制药公司在香港和东南亚的代理权,我想把这些代理权转给利康,宋秘书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价格?”章玉良对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愣了愣:“代理权?这种合同,不是你章家一个四公子能做主的吧,你大哥再与时代脱节,与那些公司也是有法律合约的。”
“章家每年喂饱这七家药品公司在香港办事处的负责人,都要用上百万港币,这算不算商业贿赂?商业贿赂是不是违约?违反联合国禁运令,走私禁运品算不算违反国际法律?这些,都能让那七家药品公司终止合约的。”章玉良用手轻轻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语气里满是决绝:“我能让这七家药品公司的工作人员或者家属爆出这样的丑闻。”
蒲你阿姆,章玉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