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耀宗看看褚孝忠,又看看褚孝信,接着是宋天耀,最后又把目光重新锁在此时正洗耳恭听,面色虔诚的褚二少身上,虽然知道这个二儿子脸上虔诚,心中不知已经飘去哪,可是褚耀宗还是忍不住想要让他去见见年轻一辈中白手起家的章玉阶,哪怕能学到章玉阶一分的功夫也好。
“你们三个,陪我一起去见章玉阶。”褚耀宗最终还是没有忽略褚孝信,开口让三人都和他去书房。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二儿子那张努力扮严肃的脸,抽搐了一下,有些发苦。
第一四八章 心黑手狠脸皮厚 察言观色见人心
第一四八章心黑手狠脸皮厚察言观色见人心
“褚伯。”章玉阶坐在书房里正望着点缀在书房里的一些字画,看到褚耀宗走了进来,笑着起身开口打招呼。
等他看到褚耀宗身后跟着的褚孝忠,褚孝信和宋天耀之后,只是朝三人略点一点头,却没有再主动开口,反而是褚孝信,褚孝忠两兄弟先开口朝对方打了招呼,章玉阶才回了一句,虽然在褚耀宗面前态度谦恭,但是在这对兄弟面前,却带着些傲气。
至于最后进来的宋天耀,章玉阶眼睛在宋天耀身上瞥了一下,宋天耀连正眼让他瞧瞧的资格都没有。
“坐,玉阶,澳洲风景怎么样?”褚耀宗和章玉阶分宾主落座之后,微笑着对章玉阶问道。
章玉阶仰起脸哈的笑了一下:“澳洲风景当然不错,可是还没有等我欣赏完,就被玉麟急急的叫了回来,褚伯应该也知道那些事,蒲他老母,本来是阿信和玉良两个小孩子做做游戏,可是药业协会那班喂不熟的家伙就自以为时机成熟,想要跳出来搞事,所以我回来敲打一下他们,敲打完就来拜会褚伯喽,顺便把阿信和玉良的小矛盾当粉笔字抹掉。”
褚耀宗轻轻点着头,旁边坐在最下首的宋天耀,打量着开口说话的章玉阶,这番话说的非常大气,如果不是亲自经历过,还真以为褚孝信和章玉良斗的这场只是小游戏,他章玉阶回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敲打药业协会那些人。
“阿信,不学无术,整日在外面好勇斗狠,赶紧向玉阶道个歉。”褚耀宗眼睛扫了一下褚孝信,板起脸开口说道。
褚孝信无论心中火气有多大,礼数从来都不缺,听到父亲的话,就急忙低头站起身,对章玉阶开口说道:“玉阶哥,我不该同阿良斗气,对唔住。”
“哎不关你事,阿良那个扑街仔才是真正的不学无术,我回来后,玉麟都已经告诉我,他从你的利康公司账面上倒手十几次,狠狠赚了一笔,又打着章家的名义截下了你那批准备做慈善的驱虫药,是他不上路,这种不讲朋友道义,毁名败誉的扑街,就该被好好管教。”章玉阶也站起身,走过去亲热的拍拍褚孝信的肩膀,把对方按回了座位上,笑着说道。
看到章玉阶压下自己弟弟,褚孝忠在旁边微笑着开口说道:“眼下有个困局,阿信的利康被鬼佬摆了一道,本来不想搞出海关这些事,但是局面又僵在这里,玉阶兄应该也知道,连港督都开口,英军都插手,想打发走这些人,就要喂饱了他们。”
“我来就是告诉阿忠你和褚伯这件事。”章玉阶霸气的转过身,目光炯炯望向褚孝忠,开口接下了褚孝忠这番话:“所有关系打点,章家来搞定,绝对不会让褚伯费心,港督那里,我让玉麟已经去见恒生银号,东亚银行的几位董事,请他们约了汇丰大班摩尔斯一起共进晚餐,让汇丰大班去问清楚港督和驻港英军要吃什么,吃多少,我喂给他们,喂饱之后,就漫天乌云散。”
褚孝忠被章玉阶这番话也一下卡住,没有再开口追问。
章玉阶坐回到褚耀宗的旁边,看向褚耀宗,笑呵呵的说道:“鬼佬要什么,章家来出,要人出来负责,让玉良出来给他们交代,也算让玉良长长教训,整件事绝对不会麻烦褚伯您老人家,我来拜访您之前去见了蔡伯,蔡伯也说如果需要关系,他可以帮忙,被我谢拒了,如果这一点点事我都做不好,哪有脸面见您和蔡伯?”
褚耀宗笑着说道:“玉阶是年轻一辈最出色的那个,这种事当然自己有分寸,我和蔡文柏这些老家伙,都落伍了。”
“千万别这么讲,褚伯,我在您面前就是个不成器的小孩子而已。”章玉阶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了,您知道,章家是做药品,这次我去澳洲,去参观了一些制药公司,特意带回来几种强身健体的药品,送给您和蔡伯,西药比中药见效快,等下让下人去车上搬下来。”
“嗯,玉阶有心了。”褚耀宗淡淡的说了一句:“说起来,玉阶做药品一共只有五六年时间了?”
“六年未满。”章玉阶放下茶盏说道。
褚耀宗点点头,看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略有些失神,随后有些唏嘘的说道:“后生可畏,不到六年时间,就坐到香港药业协会会长的位置,我们这些老家伙比起来,自愧不如。”
“阿忠阿信都已经长大成人,子承父业,褚伯你自己尚且正值壮年,我比起您,差的太远。”章玉阶咧开嘴巴,露出一排干净的牙齿,笑着说道。
褚耀宗却情绪变得有些低落,随意笑笑敷衍几句就低头喝茶,让书房气氛淡了下来,章玉阶也顺势起身,和褚耀宗告别,褚耀宗让褚孝忠褚孝信,恩叔等人把他送出褚家大门,书房里只剩下从头到尾一语未发的宋天耀,和刚刚还有些情绪低落,此时却已经面色平和端着茶盏品茶的褚耀宗。
“阿耀,说来听听,今天章玉阶这幅嚣张做派,是装的,还是真的?”褚耀宗喝下一口参茶,对宋天耀问道。
宋天耀看向褚耀宗:“褚会长,这种事您自己心中清楚,何必又问我,章玉阶心中怕您怕的要死,不然也不会抬蔡文柏的名字和关系出来落了下成,他愿意自己去搞定港督和英军那边的胃口,那就随他去好了。”
“你这个后生仔察言观色见人心的功夫,难道是天生的?我们潮州人出人才。”褚耀宗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夸了宋天耀一句。
这时,褚孝忠和褚孝信送完了章玉阶回来,刚好听到褚耀宗说宋天耀夸宋天耀的那句话,不过褚孝忠没有附和,而是脸色有些阴沉的对褚耀宗说道:“父亲,章玉阶只说由章家料理鬼佬那边的手尾,却未开口提利康,利康设了这么大一局,难道真的是玩呀?当然是要见好处才收手。不然这次风头全都由章家揽去,就算阿信得了名声,也恐怕”
“对方不给你任何好处,又告诉你,他自己有关系能搞定鬼佬,又有蔡文柏在背后做靠山,那你准备怎么做?”褚耀宗头也不抬,用茶盖慢慢拨着茶水说道。
褚孝忠当然不会开口说褚家也有人脉,大不了斗的更大一些这种赌气话,听到父亲的话后沉默片刻,望向自己弟弟,然后不太确定的对褚耀宗说道:“该不会是阿信的利康”
“小孩子吵架,就让小孩子自己解决,章玉阶只说他要去喂港督和英军,又没有讲如何化解两个小孩子的矛盾,那就让他们继续吵好了。”褚耀宗用茶水漱了漱口,对褚孝忠说道:“有些事,他以为大家都心中明白,但是呢,他不说破,大家其实是可以装作听不懂的。”
短短两句话,说的旁边宋天耀连连点头附和,一副受教表情。
褚孝忠看着此时书房里坐在最上首和最下首的一老一少,老的是自己父亲,心黑手狠脸皮厚。小的是兄弟秘书,察言观色见人心。
比刚才章玉阶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桀骜气焰,现在坐在书房里云淡风轻的两人,更让他后背生寒。
第一四九章 绝不分家
章玉阶从褚家出来,住进了自己母亲临时下榻的广海酒店,母亲说见不到章玉良,不让自己三兄弟去见他,章玉阶就住在与母亲住处隔了几间空房的套房里,此时蔡建雄守在门外走廊里,章玉阶坐在客厅沙发上,助理阿茵正帮他在后面按着头颈,沙发对面,是章玉阶的一妻一妾,两人像是完全看不到章玉阶背后的阿茵一样,全都看着自己的男人。
章玉阶闭着眼睛把头朝后仰着,让后脑刚好压在阿茵丰满的胸部,慢慢的开口说道:“母亲怎么样了?”
“吃完晚餐,现下正由玉麒房里的秀英陪着念经,婆婆常念的经文,公公的灵牌,佛像,都一并带来了酒店,又特意请了两个西医,二十四小时在隔壁房间候着,怕婆婆被今天的事吓到气到。”章玉阶的大房和妾侍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大房李遂意开口说道。
李遂意是章玉阶十六岁时娶进门的,父亲是杀猪卖肉的猪肉佬,与那时倒卖山货的章家,算是门当户对,后来章家发迹,家里生意缺人手,1948年,章玉阶又纳了此刻坐在李遂意旁边的陈瑶芳做二房小妾。
至于背后的阿茵,有没有妾的名分,对这个房间里的人都不重要。
章玉阶并没有有钱之后就弃了结发妻,在这个家里,除了母亲和他之外,就是他的大房,为章家诞下长子长孙的李遂意地位最高,哪怕是章玉阶的三个弟弟,也要对李遂意客客气气,格外敬重,就算李遂意并没有那种有钱人家的大妇气质,只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
“母亲不知道玉良在外干的那些事罢?”章玉阶稍稍晃了下头,让自己的脑袋靠的更舒服些,继续问道。
李遂意畏畏缩缩的说道:“不知道,但是老四放火烧了宅子,婆婆一直问是不是玉良想要分家,老四家的洁莹今日跪在婆婆面前一下午”
“少和我动心思,你想分家?”章玉阶听到自己妻子这句话,马上双眼睁开,锐利如刀,望向李遂意:“是老四家的洁莹先跪在母亲面前,母亲再问的她是不是想分家,对不对?次序颠倒一下说给我听,就让我好像听起来是洁莹跪在母亲面前求母亲分家一样。”
李遂意扭过头去不敢看自己丈夫的眼神,却仍然苦着脸说道:“他们想分就分吧,我见宅子今天被火烧了,母亲口风也有些松动。”
章玉阶摆摆手示意阿茵退开,自己坐直身体点了颗雪茄咬在嘴里:“分家?怎么分?混!抛开玉良不谈,玉麒,玉麟为家里生意奔走这些年,如果分家,要分给他们多少才能显得我这个兄长关照细佬?父亲临终前讲过同居共产,绝不分家,我死之后,长子主事这十六个字,所有人,连年纪最小的玉良当时也在父亲床前,各个都听在耳中,你是不是脑子越过越蠢,开口提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