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他的语气平平。

苏倾猛地把头抬起来,哑然看着他瘦削的脊背。

“晚上放学回家,不配合抢劫,被劫犯杀了。抢劫犯一个礼拜就抓住了,判了死刑。”

“抢劫。”他笑一声,眼底泛出利剑似的清寒,“他多聪明,法务人员的儿子,会在那种情况下挑衅劫匪?”

“我去医院看过尸体,三十几处刀伤,每一刀都是为了泄愤。”

苏倾的喉咙收紧了:“是因为你爸妈?”

“没证据。”

江谚漠然地看着遥远的红灯,鲜红的数字跳动着,斑马线上匆匆来去的路人满面疲惫。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现实太沉重,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可他又说:“我的第一志愿是公安大学。”

她有些意外:“你想……当警察。”

警局于她没留下什么好的印象。江谚这样的人……她游神想,他可以选很多路,过很多种舒服的生活。

“检察官太远,够不着。要去就去暴力机关,第一线。”风把他的刘海吹乱,他无谓地抬头看一眼天,细碎的云反映在他琉璃般的眼底,他对着天,吹了一声残缺的口哨,“死就死了,一抔土,一捧灰。”

“苏倾,”他的腿一支,自行车猛地刹在路边,侧头看她,平静地说,“女孩儿解决不了的事情,留给男孩做,明白吗?”

苏倾和他对视着,他很少正眼看人,全心全意盯着人看的时候,眼里那股疯狂的偏执的劲头,能将人整个吞没。

她的眼珠似乎蒙了一层润泽的水光:“晚乡不**律。”

“会讲的。”他注视着她,心平气和地说。

她低下头。

下巴却让他强行抬起来,拇指印在她唇上,把她残存的唇膏印抹净了。

低头盯着自己染红的拇指,掏出卫生纸仔仔细细地擦净,动作带着股干脆的狠劲,“等五年,十年,二十年,总会变。甭怕。”

自行车又向前骑去,苏倾回头,湾峡远远地抛在后面。

她蓦然想到刚才在办公室里,老校长同她说:“孩子,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坎儿。你以为过不去的,迈迈腿也就过去了。”

当时,她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办公桌上放着的一盆翠绿的吊兰,支出来的叶子扫在她胳膊上,窗户上贴着的一张时间表,边角融化在光里。

二中的老师办公室像是被喧嚣尘世排除在外似的,管他疾风骤雨,五年十年,永远是书山清净地。

“想老师了,可以来躲一躲。但是前头的日子,是要靠你自己经营的。”他慈爱地笑着,“每个人活着,都得这么过,而且要越过越满,越过越红火。”

她接过那张银行卡,揣在钱包里。想到上一辈子的苏倾,结束一切之后,真的把自己沉在了冰冷的护城河的底,当得起邪神一句“悲苦薄命。”

但是她绝不。

如果说她从过去的三个世界里真的学会了什么,一曰不贱命,二曰敬自己。

高考,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前头。她要越过越满,越过越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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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玉京秋(十二)

期中考试结束的那天, 陈阿姨给家里做了一桌菜, 酱油素鸡,红烧鲫鱼。江谚扫了一眼桌子, 陈阿姨摘袖套的时候,听见他随意地说:“一块儿吃吧。”

陈阿姨愣了一下, 男孩生得清俊, 说话字正腔圆的很干净, 也不像他妈说的那么不成器。

“哎呀, 也不成。”她有些愧疚地笑, “我还得回去接我孙子。”

江谚没再挽留, 平静地垂下两排睫毛:“那您去吧。”

盘子下压了几张纸,他拿起来看, 声音已压冷了:“江慎来过了?”

“噢,忘跟你说了。你爸爸来找你一回,你不在,他给你送几张票, 让你跟同学去玩呢。”

票上写着周末的《匹诺曹》玩偶话剧,江谚再不吱声,沉着脸摆弄着手机, 过一会儿, 陈阿姨听见“嘟嘟”的响声,明白他在给别人打电话了:“那我就走了?”

江谚看她一眼,眸子里冷清清的,仿佛刚才那点温情全是错觉。

陈阿姨走了。屋里静得出奇, 一只苍蝇落在印花的盘子边,他皱着眉赶了赶,电话响了好几声才通,那边的人喘呼呼的:“喂?”

压低了声音的招呼。

“找我什么事?”

“噢……”对方的声音有些哑,好像半晌才反应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听你妈说你转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