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巴特尔,你就别吊胃口了,我等从沒拿你当过外人…”阿穆尔不花、保力格、巴拉根仓等高级将领纷纷凑上前,众星捧月般,将耶律昭给围在了中央。
能把两千石军粮卖出超出大伙期望两、三成的高价,巴特尔所说的两全之策,还能差得了?分明是想拉着大伙一起发财,却不方面明说而已…
“巴特尔,莫非你又发现了什么好好机会?”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释嘉纳不得不降低身段,主动询问。
他虽然未必把一二十两赤金放在眼里,可财宝这东西,有谁会嫌多呢?况且当着这么多心腹的面儿,如果他硬把财神爷“巴特尔”给往外推,今后甭说再调遣大伙上阵厮杀了,政令能出中军帐的门,恐怕都是痴心妄想…
“大人可知道,这次巴特尔为何这么快就收回了本钱,并且能多给大人带回两成的收益?”耶律昭却不肯直说,而是四下看了看,摇头晃脑地继续卖起了关子。
“可是外边粮价大涨?不对,不可能涨这么多…”释嘉纳先笑着猜测,然后自己摇头否决。
这几个月正是粮食入库时间,整个山东路的粮食零售价肯定不会超过三贯每石。商家从百姓手里收购,更是要小斗换大头,折了再折,每石能给出一贯五、六已经大发慈悲。而巴特尔能在每石一贯半的底价上多给两成,当然不可能是转手倒卖给了山东路的本地粮商。他一定是找到了个豪爽的买主,或者是宁愿亏了本钱,也要讨好自己这个上线。
最后一种可能基本不存在。以“巴特尔”背后的靠山,根本沒必要花大力气讨好一个小小的四品宣慰副使。那就是说,他把粮食卖给了急需之人。比如。。。。。
猛地眉毛往上一跳,释嘉纳用力摇头,“兄弟你生钱的路子,老哥我怎么好胡乱打听…嗨,算了,算了…如果能说,你就随便给大伙透漏一二。如果不能说,老哥我也不乱猜。反正有一句话放在前头,出了这个门,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与老哥我都沒有关系…”
“那是自然,看你老哥这个警醒劲儿,兄弟我还会胡乱坑人么?”化名为巴特尔的耶律昭笑了笑,轻轻摇头。“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在潍州那边,与江南沈家的人接上了线儿,直接把粮食转卖给了他。而他们家,刚好手里有一船紧俏货。这次我准备全都吃下來,一份也不外流。如果此事能成的话,一转手,至少是五倍的红利…”
“什么货?”阿穆尔不花性子最急,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释嘉纳听闻,军粮是被江南沈家收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反正他的直接交易对象是巴特尔,后者又沒有直接向淮安一带输送粮食。至于沈家会不会与朱屠户勾结,那已经是隔了两道手的事情,与他已经彻底沒了关系。
想到这儿,他也迅速在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拉着耶律昭的手,语重心长地问道,“兄弟你的意思是……?钱不凑手对不对?怎么不早点儿言语呢?还非绕这么大的圈子…这次你替大伙赚回來的钱,尽管拿去做本金就是。如果缺口还大的话,老哥我再想办法帮你凑一些。咱们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总之,咱们都是为了让弟兄们手头宽裕些,不是为了自己…”
“不瞒老哥您…”耶律昭拱了拱手,感动莫名,“兄弟我的确吃不下那么大一批货。好歹跟沈家还算有交情,就让他们宽限了半个月去筹集本金。如果老哥您准备参一股的话,兄弟我求之不得。”
“嗯………”释嘉纳低声沉吟,“到底是什么货,兄弟你能不能透漏一二?”
五倍的红利,听起來的确诱人得很。可数额大到连宁海商号都拿不出來,他却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品种不多,就两样…”耶律昭点点头,非常痛快地回应。“第一种,就是这个…”
说着话,他又迅速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圆圆的东西,在大伙眼前乱晃。
太阳西沉,中军帐里头的光线有一点儿暗。可众人的眼睛却同时射出了灼灼精光。是镜子,在北方拿钱都很难买到的镜子。市面上已经被捧到了一寸一万贯,怪不得连巴特尔这个财神童子都吃不下。
“嘶……”释嘉纳也被惊得,连连倒吸冷气。新纳的小妾,已经在枕头边上说了无数回,想要一面镜子。可身为四品高官,自己却根本沒有地方去弄。如今,巴特尔却说,他能吃进半船…这是个什么概念?这意味着,有半船的金子,正顺着潍水在缓缓朝自己漂了过來,只要伸下手,就可以轻松收入囊中。
“巴特尔”却唯恐众人吃惊得程度不够,笑了笑,非常骄傲地补充,“兄弟我手里这面,是最小的。船上最大的一面,足足有一丈高,三尺宽。人走在旁边,连脸上的汗毛孔,都能照得清清楚楚…”
“嘶………”众将陪着释嘉纳一道吸冷气。一寸一万贯,一丈高,三尺宽,那是多少寸?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该死的沈万三,居然敢,居然敢把如此重宝窃为己有?这东西根本不该卖,直接献出來,献给,献给大伙共享才是…
“除了镜子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价值比镜子更高。市面上以前根本沒出现过,大人见了,就会知道巴特尔所言非虚…”耶律昭的声音继续传來,充满了无法拒绝的诱惑。
“什么东西?”
“巴特尔,你赶紧说,别卖关子…”
“巴特尔,你再卖关子,等会酒桌上见…”
众将听得心痒难搔,跳着脚大声催促。
“我说不上來,你们自己看好了…”耶律昭摇摇头,非常遗憾地回应。随即,将头再度扭向军帐门口,大声吆喝,“來人,把自鸣钟,给诸位大人抬过來开开眼界。速去,速去…”
“是…”站在门外的俞廷玉大喜,用蒙古话利落地回应。随即,与路礼两人飞奔而去。片刻之后,却带着二十余名弟兄,像看护佛祖舍利一般,抬着一个被金色丝绒包裹的巨大物件闯入了中军帐。
到了此刻,释嘉纳只想看一看,到底什么东西,价值居然比镜子还贵?哪还顾得上再去追究对方失礼不失礼…向前迎了数步,笑着吩咐,“快点,快点,快点把丝绒套子打开。老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我兄弟如此珍惜…”
“掌柜?”俞廷玉不肯听从,装模做样地用目光向耶律昭请示。
“打开吧,释嘉纳老哥不是外人…”耶律昭仰着头,满脸骄傲。
“是…”俞廷玉低声答应,带领众位弟兄,迅速解开金色丝绒。露出个一个丈许高,三尺宽的金丝楠木柜子。
“这是……?”释嘉纳大失所望,皱着眉头追问。
“大人请下令掌灯…”耶律昭笑了笑,下巴扬得更高。
“來人,把蜡烛点起來…”释嘉纳依言下令,不一会儿,中军帐里就飘满了牛油大蜡特有的刺激气味儿。但是,在场所有人,包括抬物件的“伙计们”,却谁也沒觉得油烟的味道难闻,一个个盯着柜子,目瞪口呆。
柜子的两侧和后面,只是简单的雕了一些花卉,雕工虽然精美,却绝对称不上什么传世之作。然而,柜子正面,却镶嵌着一整块清澈透明的冰翠,比大伙见到过的金箔还要光洁平整,肉眼看过去,一下子就能将柜子内部的花样,看个通透。
更难得的是,在冰翠之后,还有一面直径一尺,浑圆的镜子。镶嵌在柜子内部偏上位置,可以清晰地照见每个人眼里的贪婪。偏偏这块价值连城的圆形镜子周围,又被十二块手指头粗细,红色的宝石,均匀等分。在镜子的正中央,则很煞风景地探出了一长一短两支玳瑁指针。短的指在正下方,长的,则指在了距离正上方大约两三块宝石远的位置,随着人们沉重的呼吸,似乎还在缓缓移动。
“这东西,被沈家称为自鸣钟。据说乃朱屠户亲手打造,一共造了五台。沈家用了等重的黄金,才从扬州换回了其中三台。一台翻了三倍价格,卖给了泉州蒲家,另外两台,眼下俱在潍州的仓库中,准备等到战乱平息后,水路运往大都。”唯恐众人不识货,“巴特尔”低声解释。
“诸位请看那根长针,每走一格,为五分钟。每转一圈,则为半个时辰,淮安那边称为一个小时。而每个小时,短针移动一格。只要在时钟背面留出的孔洞探进钥匙,上足了里边的机关。则可以昼夜不停地转动,每天所差,不会超过两块宝石。”
两块宝石,则是十分钟。按照眼下标准,应该刚好是一刻钟的三分之二。这,可真得能称为巧夺天工了。任何一样工具,包括大都城内观测天象用的水鈡,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精准。
“诸位请看下面。在冰玉之后,不停晃动的那个物件,被沈家称为钟摆。乃是用白铜和白银混同打造,可以千年不锈。钟摆正中央所嵌,则是一整块冰晶。有三十二个切面儿,可将烛光。。。。。。。”
接下來“巴特尔”的话,已经彻底被惊叹声给吞沒了。比脸盆还大的镜子,比手指头还粗的红色宝石,比人还高的平板冰翠,光是这三样东西,已经足够叹为观止。至于什么精确的计时效果,不生锈的钟摆,切成三十二个面儿的冰晶,那都是添头。有沒有,已经无法再影响自鸣钟的价值…
“此物还有一大巧妙之处,就是会自动报时。每逢整点,钟敲三下,并且会给人一个更大的惊喜…”巴特尔却不甘心,继续扯开嗓子强调。
“整点儿,那不就是长针指到最上方么?”身为众将之首,释嘉纳多少还能保持几分镇定,看了“巴特尔”一眼,喘息着询问。
“的确…”耶律昭笑着点头。随即,弯下腰摸了摸,从丝绒套子里头,取出一根长长的铜钥匙。绕到时钟背后,塞进一个明显的机关孔里,轻轻转动。“马上就是六点了,只要上足了机关,肯定会有惊喜。大人您稍带片刻,奇迹马上就要出现…”
说罢,又快速取下钥匙,笑呵呵地退出四五步。静静地等着众人的夸赞。
释嘉纳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好奇。丝毫不觉得“巴特尔”的举动怪异,倒背着手,绕着时钟缓缓走动。“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这朱屠户,如果不造反的话,就凭着这份手艺,也不难出人头地。啧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