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梨面上还算平静,不过唇角微微一动,似乎咬了一下牙,大约是被气得。
“‘服从效应’因为出现病态行为被叫停,改成积极引导是很好,但是绝不长久。参照棘轮效应,正面引导往往没有负面引导容易进行,用心理学以外的俗语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实验如果长期进行,必然会出现消极反应……”
梅奥今天随行的翻译并不是之前那位,对专业性的东西翻译地有些迟疑。
过程中,温乔看了眼,了然一笑,她突然开口接了一句,“cell-assemibles,in german,‘zeller- cluster’。”
所有人,包括导师都有些意外。
会第三种语言的人在京大并不是凤毛麟角,毕竟京大卧虎藏龙。但是这里不是外国语学院,也不是经济学院,会第三种语言的不可能一抓一大把。
陶易在底下做了个口型:我靠,你会说德语?
之前带队去伯克利的陈教授展露笑容,低声跟旁边一位教授夸了温乔一句,大意是:看到没,这就是我看中的学生,多好的学生啊,不仅专业扎实,语言能力也很强。
与其他人的惊讶、赞叹或者其他心思不同,陈梨是实打实地快要绷不住了。
温乔看到陈梨跟木桩一样僵硬地钉在原地,没来由地觉得好笑。
当初家里属意她进公司,就算进了心理系,她也被强行要求该学的一样不能落下。后来受温少池的影响,温乔的德语说的不错。
她跟陈梨不太一样,陈梨尽管刻意凹人设,但爱炫耀的虚荣心思一刻不停,底牌七七八八都露出来了。温乔平时就没有显摆的心思,所以她很多东西从来没人知道。
温乔在底下老师的授意下,开始全程用德语交流。
她回答问题的同时,还不忘“细心又详细地”把陈梨所有的观点尽数推翻,不动声色地抛出陈梨新的漏洞。
原本出现考虑不周到的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可惜陈梨改动实验后,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初的理论都是错的。
温乔一边推翻她的观点,一边在心底替她哀叹:
好惨啊,惨绝人寰。
陈梨在温乔流利的德语下,越来越站不住了。
她不清楚温乔在说什么,但毫无疑问,温乔不会替她说话。听不懂远比听到温乔一句句推翻还要揪心,陈梨煎熬异常。尤其是她看到了mr.mayo最后的反应——
“哦,我记得你,”mr.mayo看了她几秒,恍然笑了笑,“joleen,你在伯克利的表现很不错,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
毫无疑问,温乔还没开始,今天所有的风头被她占尽了。
陈梨垂着眼睑,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手心。她一开始还装作若无其事,她面上的平静彻底破碎。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因为课题相似,再加上这么一茬,温乔还没开始,就受到格外关注。和陈梨开场失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乔的答辩十分顺利。她过程中本就十分流畅,提问环节也是对答如流。
温乔的发挥丝毫没受影响。
反而因为刚刚一闹,效果更好。
为了压温乔一头,陈梨才故意选了相似的课题,进行改进,全然没想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mr.mayo和几个导师的态度来看,不出意外,温乔稳了。
原本温乔就胜券在握,陈梨的举动,无异于把她往成功道路上,又推了一把。
最后雷鸣般的掌声里,陈梨的视线冷了下来。没人注意到,她垂着的脸,神色沉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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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辩结束后,一群人围过来向温乔道贺。
“藏的够深的啊。”陶易上下打量着温乔,坏笑道,“你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
“别别别,我这就是班门弄斧,还撞了运。咱们组里还有人会法语和日语呢,”温乔摊了摊手,“谁让我今天运气好嘛。”
“正好赶上梅奥教授是德国人确实运气,不过你今天能有人陪衬,可不是。”陶易意有所指地冷笑了一声,才跟温乔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被嘲讽地陈梨像是没听到一样,默默整理好东西,面无表情地离开。
温乔也不在意陈梨的想法,眼风都没留给她,结果出了自习室,两个人在楼梯口再次狭路相逢。
陈梨往温乔的方向看了眼,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念头,“恭喜啊。”
温乔眼也不抬,“嗯,你装着累不累啊?”
“我装?”陈梨忽地笑了声,“你现在心里肯定很高兴吧,毕竟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梅奥教授的青睐……”
温乔同样好笑地看着陈梨,“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你就不能留点余地吗?”
就像今天,陈梨要是不故意选相同的课题,还不会被折腾得这么惨。可她就喜欢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陈梨似乎要辩解,温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她眨了下眼,无声地笑了笑,“你知道布莱尔狐的故事吗?”
“什么?”陈梨没跟上她跳脱的思维。
“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温乔淡淡地,“原本你见好就收的话,我是真的拿你没什么办法的。不过很可惜,你总喜欢断自己后路。”
她看了陈梨一眼,“所以,以后千万不要怪别人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你什么意思?”
陈梨脸上的平静终于松动,她的尾音里有微不可察的颤意,带着一点戒备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