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眼,眉梢微微一抬。
跟他的气定神闲不同,副驾驶座上的特助想到过会儿可能出现的血雨腥风,就如坐针毡。
特助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了半晌,掂量着他的心情说道,“太太这会儿在政德园等您,您一会儿可千万别……”
“你一会儿去订一车花。”顾景宸冷不防地打断他。
“柠檬精”是什么意思,顾景宸其实没看懂,但是前面那句“没有花”,他看明白了。
“啊?”特助懵了几秒,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正要搭腔,司机突然踩了刹车。
一记重刹后身体狠狠向前倾去,惯性带来的挫顿感强烈,震得五脏六腑难受。
“怎么回事?”特助质问了一句,扭头去看自家老板,“您没事吧?”
其实并非司机的过错,是有人冲出来拦车。
看清挡在车前的人影,特助脸色都变了,暗暗叫苦不迭。
坏了。
真够点背的,怕什么来什么。这要是出什么幺蛾子,他就是被殃及的池鱼,跑都没地儿跑。
从后视镜内,他看到了顾景宸眸色沉了沉。
“老板!”特助叫住了他,在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太太恐怕不会乐意看您插手,您要是管了,又该……”
顾景宸突然抬眸,冷淡地晃了他一眼。
他并没言语,不过藏匿在镜片后的桃花眸寡淡而沉郁,阴冷的感觉瞬间穿透了温和的表象。
特助愣了一下,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今晚怕是不安生了。
-
等出了政德园,夜色已深。
“你站住!”
顾景宸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他顺着那声低呵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妈。”
“原来你头脑没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叶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知不知道,刚刚在你爷爷面前,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机要秘书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暗地里朝着顾景宸打了个手势,提醒他千万别在这种时候犯浑。
“我之前是怎么告诉你的?我说过不要你插手这些不相干的,你全当耳旁风了?”
叶瑛凌厉的视线往顾景宸面上一扫,极力克制着怒气,试图平和地交流。
“你平时想怎么继续折腾,我都不管,但你在老爷子面前给我放聪明点。今天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什么算是不该管的事?”顾景宸略带嘲讽地扯了下唇角,反问了一句,“孟叔家的事吗?”
“他算你哪门子的叔叔?”叶瑛的脸色很不好看,“顾孟玮和他儿子仗着一点情分,从未安分过,这些年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在念情分了。如果不是留着点愧意,你以为我会留到现在处理?”
“我知道。”顾景宸垂了垂视线,眸色寡淡至极,“不过您也不用把人逼到下跪,跪着求我高抬贵手的份上。而且您所谓的一点情分——”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
“十三年前换回了您儿子的一条命。”
顾孟玮一支属于顾家旁系,原本有两个儿子,在十三年前,大儿子无辜牵扯进原本冲着他来的那起绑架案,为了救他,成了牺牲品。
所以即使知道如今的事是罪有应得,即使他看得出来下午婶子声泪俱下的说辞,带着演戏的成分,他还是无法漠视。
到底不想去计较,他没办法毫无愧疚地面对这家人。
“你在指责我太赶尽杀绝了吗?”叶瑛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
顾景宸没搭腔,清冷的眉眼藏在浓重的夜色里。
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秘书在一旁胆战心惊,但这种时候打圆场,无异于往枪口上撞。他只能一个劲儿给顾景宸递眼色,就差上前卡着人脖子教人说话了。
平日里顾景宸算得上四九城内二世祖堆里脾性最好的,也最让人省心。他实在想不通这位祖宗今天是怎么了,是想不开,还是没注意,非要逆着来。
他这不是上赶着挨枪子吗?
从某种意义而言,沉默就等同于默认,也无声无息地往这把火上浇了油。
“你现在的脾气随谁?随我啊?”
“我是因为谁变成这样,您比我清楚。”顾景宸敛了敛视线,咬字清晰地蹦出几句,“您偏偏选在现在处理,连带没有参与的人都不放过,到底是不是因为顾孟玮一支拥护我哥,您比我更清楚。”
先前一直在给顾景宸使眼色的秘书和特助,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视线里看出了同病相怜和一点……绝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