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前,陈恪的试卷存档取来了,官家命众人传阅,在铁证面前,百官才彻底服气,终于相信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让别人自卑的。
这一关算是应付过去,但还有更严重的考验,在等着王安石和欧阳修……
下朝后,为就近返回衙署,官员们有的从宣德门出去,有的走东华门,王安石和欧阳修,都是由东华门回去。
因为欧阳修是坐轿的,而王安石靠两条腿走道,所以年迈的反而走在前头。
但轿子没出东华门多远,便听到道边响起一声大叫:“出来了!”
紧接着呼啦一声,他的轿子便被一群落第举子拦住,大声谩骂起来:
“醉翁醉翁,你醉生梦死的老糊涂,为何还不醉死?!”
“欧阳修你个心狠手辣的老混账,妄称文坛盟主,却尽斩天下英才!”
“你应该跳到汴河里,变个王八再上来!”
谩骂声如潮如雷,引得无数市民前来看热闹。见人越聚越多,那些落第举子愈加兴奋,把一个士子推举起来,大声道:“这位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刘几刘之道,像他这样举世闻名的大才子,竟也被欧阳老匹夫的学生黜落。而这老匹夫的学生亲故,则一个不落全都上榜,大家评评理,这里面到底黑不黑啊!”
嘈杂的骂声越来越刺耳,落第举子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竟要动手拆了他的轿子。
欧阳修的轿夫和随从全力护主,他们阻挡着士子们的进攻,被揍得鼻青脸肿。
“都住手!”一声断喝响起,竟压住了数百举子的叫嚷:“我才是本科主考,你们找错人了!”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本科的主考官王安石,出现在身后,这才是正主,而且不带随从、孤身一人。
“他就是王安石,黜落我们的刽子手!”众人登时转移了目标,大叫着:“揍他!让他知道教训!”
长街之上,众举子百犬吠声,朝着王安石涌过来。
王安石却纹丝不动,面上只有轻蔑的冷笑。
他这副样子,更让举子们窝火,真就有人要动手了。
“谁敢打他一下,这辈子就算完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满脸正气的司马光出现在王安石身边:“动手之前最好想一想,自己的十年寒窗苦,家里的爹娘妻儿。然后再想想,在东华门外打考官的后果是什么。”
见众举子一滞,司马光趁热打铁道:“你们这一科考不上,还有下一科,至不济还有特奏名,但要是在这皇城根下报复主考官,必然要被刺配充军,今生是别想参加科举了!”
心里有指望的人是最软弱的,因为他们患得患失。司马光一番话,拔去了举子们的虚火,尽管他们仍在叫嚣,却只是把王安石团团围住,没人敢动手。
“我们就是要找他评评理,君子动口不动手,谁要打他来着。”
“但今天不给个公道,这东华门里住着官家,我们就去请官家给个说法!”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评理就好好说话。骂街不叫评理。有道是’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诸位皆是饱读诗书之辈,却在这里诋斥师长,围攻考官,还要不要‘斯文’二字了?”司马光沉声道:“你们推举个代表出来,和主考有一说一,对错自有天下人评判。”光光说话有个特点,就是句句占理,让你只能听他的。
举子们一听果然在理,便把刘几推举出来。刘几今年二十六岁,幼失怙恃,但他卓然有志,慷慨出乡里,拜师求学。八年学成,成为海内名士。为了准备这届科举,他四年前就来到汴京,在这里更是名声大噪,得到了天下第一才子的称号。
重重铺衬之下,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认为,本届状元非他莫属了。
谁知道最终竟名落孙山,第一才子的名头,登时沦为了超级笑柄。别说心高气傲的刘几,换了谁都无法面对。加上身边人的怂恿,这位平曰里很有分寸的年轻人,竟也出现在前来滋事的人群之中。而且成了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