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胪,就是激动人心的金殿唱名。
按说在金殿传胪当天,才能知道进士的名次,但实际在前一曰,官家就会于集英殿召见殿试前十名,俗称‘小传胪’,其目的是为了观察,即将出炉的三鼎甲的风仪,防止出现意外的情况……比如某位老兄是个形象猥琐之人,或患有严重的佝偻病,及其它有碍观瞻的残障,那就算才比李杜,也不得不屈居后列了。
因为科举的目地是选出代表朝廷管理百姓的官员,三鼎甲更代表朝廷的脸面,最起码形象上不能丢人。
小传胪的前一天,礼部便派员通知到了前十名考生,并告诉他们应该准备好的事项。除了相应的着装外,还要找一位同乡官员,第二天陪同他们入宫觐见。
陈家这边得了报,全家人自然喜出望外,陈恪却难以置信,他觉着自己能入二甲就很幸运了,现在竟进了前十名。莫非是老天瞎了眼?
“我说什么来着?”陈希亮满脸放光,使劲拍着陈恪的肩膀,也不嫌手疼,大声道:“你肯定行的!怎么会不行呢?也不看是谁的儿子……”
便和曹氏开始紧张准备,第二天入宫的服装佩饰,衣服还是那身白衫,佩饰主要是荷包和忠孝带,这是从汉朝以来,流传了千年的官场习俗。至于同乡官员,就不劳烦别人了,陈希亮亲自上阵。
第二天一早,父子两人便来到东华门外,不一会儿,章衡、窦卞、苏轼、吕惠卿等人也到了,众人都有些如坠梦里。相互致意后,便安静的等着召见……越是这种人生得意的时候,他们就越是小心,以免给人留下张狂妄行的印象。
待人到齐后,礼部官员便在东华门外的直庐中,向他们教导觐见官家时的宫廷礼仪。其实在殿试前,就已经有这方面的教导,但一方面人太多,另一方面教一次的效果也了了。所以在殿试时,贡士们举止失措、丑态百出,让负责教导他们的官员如芒在背。
所以这会儿,抓紧觐见前的空儿,又给他们临阵磨枪。拿一把空椅子假设是皇帝,教导他们毕恭毕敬行礼,逐个纠正他们的动作……把一套动作教了好几遍,负责引导他们的官员奇怪道:“怎么还不召见?”看看天色,按说这时,小传胪该结束了才是。
只好继续演练……差不多到了辰时,才有内宦出来,引领他们进东华门,至集英殿门前西阶下候着。官家也已从垂拱殿乘坐舆轿来到集英殿升座……皇宫里有许多殿堂,每个殿堂都有专门地用处,皇帝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几个殿里搬来搬去。举行大朝在大庆殿,接待外宾在紫宸殿,接待朝廷官员外臣在垂拱殿,而这集英殿就是专门用来接见科举考生的。
比起隆重之际的大传胪,小传胪整个过程极为安静,没有仪仗、没有奏乐,也没有大声传呼某人的姓名。
在觐见前,前十名进士的名字,已经写在绿头签上。礼部官员捧着绿头签,躬身小步走到官家御座前,进呈给皇帝。然后按照官家的点名,依次传召被点到名的进士觐见。引见的时间很短,只需让官家看看相貌,回答几个简短的问话,如籍贯、年龄等等,就会得到官家的温言勉励,并赐一条玉带,那也是觐见结束的信号。前一个退下后,官家再叫下一个,整个过程不会持续超过半时辰。
官家拿着写有他们名字的绿头签,最终确认这十人中谁拔头筹,以及其后九人的名次。如果引见中不出意外的话,名次还是以评卷时的结果为准。
陈恪候在集英殿外,看着九个同年进来出去,心说,看来我八成是第十,不禁有些小失落,旋即又暗骂自己太贪心……能中前十已是邀天之幸了,难道还想中状元不成?
等到第九个曾巩出来,礼部官员终于叫到了陈恪的名字。待把他送进去后,那官员又转出来,对另外九人道:“走吧。”
“还有一个没出来呢……”苏轼小声道。
“忘了么?不许聒噪。”礼部官员严厉的瞪他一眼,小声道:“这是官家的意思,不用等他了。”
单独留下陈恪作甚?众人不禁浮想联翩,莫非他才是真命状元?
不到金榜传胪,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前十名中的第几名。
礼部官员领着进士们离开了。集英殿中,陈恪正在向官家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啊?”只见官家把玩着一支绿头签,八成就是写他名字的那支,头也不抬道。
陈恪心说这不废话么?就算你得了健忘,难道还不认得我了?但嘴上还得老实答道:“学生叫陈恪,耳东陈,心各恪。”
“陈恪,知道自己考了第几么?”
“不知道。”
“想知道么?”
“想。”
“状元。”
“啊……”陈恪的心登时漏跳了半拍,谁说我不在乎?只是嘴上不在乎罢了……“不信啊?”
“呃,回禀官家,朝廷有惯例,有官人不能中状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