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路线?”陈恪吃惊不小,这常常是昏君才会中招吧:“官家怎么会听?”
“官家……”欧阳修欲言又止,半晌才缓缓道:“已经不是原来的官家了……”顿一下道:“不说这个了,臣子不当议论君上。”
“是。”陈恪点头应道。
说了这么长时间,欧阳修已经累了,但他还是坚持道:“我南衙诸多判官、推官、府院、六曹,皆是庸碌因循之辈,唯独你父亲,能承担眼下的重担。故而,我已将印信交予他代管。开封府衙诸多胥吏官差,在老包的调教下,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你叫他只管放手去用,出了事情我担着。”说着呵呵一笑道:“现在你回来了,多帮衬令尊一下,为师也能放心养病。”
“学生明白。”陈恪点点头,老欧阳跟他讲古,其实是为传给陈希亮听的。京师地界,豪门权贵多如牛毛,做起事来诸多忌讳,你要是不讲究,只有死路一条。
见欧阳修倦乏,他便请老师好生歇息,和欧阳发出去外面,开了方子,便告辞离去。
马车上了大街,刚过银梁桥不久,突然对面一阵喧哗,便见鸣锣开道、响鞭静街。大街上一片鸡飞狗跳之后,一队扈从打着一对金扇、还有六把大黄伞,再后面是挺胸腆肚,腰悬宝刀的花胳膊,这显赫规模,连相公们也不曾有得。
陈恪稔熟礼制,知道朝廷各级官员出行的轿马舆盖都有严格规定,任谁也不敢僭越。瞧眼前这队轿马,用的扇伞如同亲王、太子一般,但轿子却是公爵制度,十分违和。
“这是哪家王公坐错了轿子?”陈恪打开车窗,奇怪问道。
伴驾的是皇城司侍卫张成,陈恪离京时,他负责保护陈家家眷,陈恪回来后,他就跟在边上了。闻言笑道:“大人太久不回京城,不知道京里多了几位煊赫人物,号称四天王,这就是其中之一的刘天王。”
“刘天王?”陈恪皱眉道:“朝廷何时有此等官职?”
“是自封的。”张成干笑道:“其实那刘天王,本身是个昭武校尉,在禁军中挂个闲职。”
“一个正六品上的武散官,”陈恪瞪大眼道:“竟然敢打王公的仪仗?开封府、皇城使、还有监察御史都是瞎子么?”
“都不瞎。”张成道:“但是人家后台太硬,谁也不愿招惹,故皆睁一眼、闭一眼。”
“什么后台?”
“这刘天王的妹子……”张成压低声音道:“是官家最宠爱的刘美人。”
“……”陈恪登时无语,太仁慈的官家,管不好自己的官员,更管不好家里的亲戚。
“这刘美人,就是三年前,官家新选的一批秀女。这二年,她和另九命得宠的宫人,并称十阁,把官家迷得神魂颠倒,”张成压低声音道:“她们的家人,便在宫外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这刘天王,单名化,原本是个破落户,因乃妹得宠,便攀上高枝,耀武扬威。整曰央他妹妹向官家求官职,本想弄个大将军,或者侯爷什么的当当,可惜官家只给了个校尉,弄得他欲求不满。竟对外说,官家封他做‘南天王’,不知从哪搞了套仪仗,整天招摇过市,官府又不问不究,着实骗了好些人。”
官家赵祯以仁慈闻名,而且是越亲近越仁慈,对于外戚贵属更是几近放纵。有之前的张尧佐、再往前的杨景宗之辈的先例在,大家都知道,官家一定会护着他,说不定还要被其反咬一口,没人愿去触这个霉头。
陈恪也不想多事,所以让到一边,让这帮棒槌先走。但有时候,你越是躲,麻烦就越是来找你。
那队耀武扬威的人马,竟然在他身边停下,轿帘掀开,上面的人朝身边的伴当嘀嘀咕咕,那伴当便连连点头。待轿帘落下,那伴当便带着几个花胳膊,一摇三晃的过来,对一身便装的张成道:“叫你家主人下来说话。”
张成笑笑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
“架子不小……”那伴当拉下脸来,看对方的护卫虽然人数不多,但太镇定了,凭着本能,他缓和下语气道:“我家天王看上这匹马了,卖给我们吧。”
“眼光不错啊……”张成笑笑道,他身后这匹马,是来自辽国极西之地的顿河马,与蒙古马的混血,身材比中原马高出一个马头,四肢粗壮,通体黝黑,用来拉车,相当霸气:“你出多少钱?”
“十贯……”看着对方来路不凡,那伴当一咬牙,喊出个诚意价,否则直接就抢了。
“十贯?”远处围观的百姓暗暗啐起来:‘连根马腿都买不着吧……’好马都是值几十万、上百万钱的。
“不卖。”张成果然拒绝。
“兀那鸟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伴当登时拉下脸道:“你打听打听,我们天王在汴京买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他一咬牙道:“再不识相,连一文钱都没有!”他也不是完全不晓事,汴京城里,真正有地位的,都是坐轿的,只有二流货色才坐车。
张成回头轻声道:“大人,对方问咱们,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告诉他,我们吃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