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真该打!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脚步慢了下来,她听见雨中夹杂着汽车的声音。
是顾言凯追来了。
他并没有阻止她在雨中奔跑,他总是喜欢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是这样,似乎从一开始,他就笃定她离不开他,就像孙悟空怎么样都逃离不了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世上,有一种人跟另一种人仿佛被固定地缠绕了一根线,无论分离多久,无论对方走了多远,终究有一天,彼此又会回到对方身边。
唐糖棠终究是累了,她蹲在原地,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她的眼泪还是雨水,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其实她是自私的,因为害怕伤及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不敢用力往前奔跑。
她听见顾言凯下车的声音,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站了片刻后,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他没有将她带回车内,而是抱着她在雨中一步一步地往屋子里走去。
明明她好像跑了好远的距离,却被他几步就走回了原地。
他抱着她来到一楼卧室的浴室,将她搁在洗漱台上。
浴池里已经放好了水,暖暖的水汽浮在空中,迷了人的眼睛。
他伸手帮她脱掉被雨淋湿的衣服,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不寒而栗,她抓着他帮自己解扣子的手,问:“为什么?”
他将她挡着的手移开,平静地说:“你需要洗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
她固执地问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糖糖,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他替她解扣子的手没有停下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会做错事,做错了就要尽量弥补,可有些事情是弥补不了的,只能用其他方法掩盖。”
“江晨曦就是你所谓的其他方法吗?她也是无辜的啊?她那时候才十八岁,是一个女人一生最好的年华,可她却在那个时候被所有人认作是凶手,你不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吗?”
“公平?”顾言凯冷笑,“什么是公平?我和顾子深都是顾长青的亲生儿子,可我却要因为我妈只是顾长青的情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低顾子深一等,这公平吗?即使我妈嫁给顾长青,顾长青仍不肯承认我,对外宣称我是我妈跟她前夫生下的孩子,于是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男人,大度兼容,德厚流光,这算公平吗?糖糖,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有的只是成功。”
他褪下她的衣裳,将未着片缕的她抱进了浴缸中,温暖的水包裹住了她的身体,却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他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也不想伤害你。其实从你答应我去山城找江晨曦的那一刻,就已经出卖了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用太自责。”
唐糖棠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尽管置身于一片温暖的热水中,还是觉得那么冷。
vol.5
北苑。
江晨曦最后一次打唐糖棠的手机,那边依旧是关机的状态。
看着窗外终于稍停的暴雨,她沉默地转过身。意外地发现那个被注射了镇静剂的男人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此刻,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见她转身,似负气般将头扭了过去。
江晨曦愣了片刻,失笑。看来宋曹的担心是多余的,睡了一觉的他并没有变换人格啊,还是第二重人格傲娇满是孩子气的样子。
想起宋曹临走时对她再三嘱咐:“现在的子深,用哄的比跟他赌气要管用得多,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跟他计较,毕竟病人都跟小孩一样,需要哄的。”
她整理了心情,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还在生气吗?”也不等他回答,她便娓娓道来,“其实我不是在跟你赌气,也不是想对你隐瞒谁来过这里。我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被我最好的朋友利用了……你知道的,我的朋友不多,这么多年,只有糖糖陪在我身边,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不可否认的是,那三年,如果她没有陪着我,我一个人说不定真的就挺不过来了。
“最开始,我预感到是糖糖拿了那个u盘,震惊多过于愤怒,我想找糖糖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当宋大哥告诉我糖糖心里的那个‘他’就是顾言凯的时候,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你一定无法想象糖糖有多爱他,为了他,就算她那条命她都可以豁出去,何况只是一个u盘。”江晨曦说,“我可以理解糖糖,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生气,可能这辈子我和她之间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了,其实这样一想,我挺难过的,刚刚和她约定好要当她婚礼的伴娘,要当她肚子里孩子的干妈的……也许以后都不可能了。”
江晨曦说完,便不再说话,她脑袋垂得低低的,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床上传来被单与衣服摩擦的窸窣声,顾子深从床上坐起身。
她以为他要下床,正要起身让步,却不想他抓着她的手臂,将衣袖轻轻地卷了上去。
江晨曦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握住他的手,试图阻止,“我没事。”
他没吭声。
灯光下,他被雨淋湿的短发乖巧地垂在额头上,单薄的唇瓣紧抿着,目光沉着而坚定。
她只能松开了手。
温润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手臂,传来轻微的刺痛,江晨曦看去,手臂上已经乌青一片。
她尚未来得及说话,他又拉过她另一只手,就要卷起衣袖。
“子深,这只手没事,你看!我都感觉不到半点痛。”说完,怕他不信,她还用力地甩了甩手臂。
他立刻抓住她甩动的手臂,不悦地皱眉,“我不认为在你两只手都被我用同一种力道掐完后的情况下,只有一只手受伤,另一只却完好无损。”
他脸色不悦,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小心,将衣袖挽上去,不出意料,这只手臂也乌青一大片。
他盯着那一大片伤痕,不说话。
他在不高兴……
江晨曦想,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他的这种精神状态,是由于自己给别人造成了伤害而心存愧疚,进而将这种愧疚演变成他对子深的恼怒。
简而言之就是,他在气自己。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换其他人格出来。”他忽然开口,似在赌气。
江晨曦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随即扑哧笑出声,只觉他可爱万分,“人格是你想换就换的吗?”
顾子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第一重人格在生气愤怒的时候,就会把我召唤出来。第三重人格生病的时候,就会被我乘虚而入。”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晨曦想了想。她遇见第二重人格出现的那天,的确是因为姚花雾说出诋毁秦凤芝的话让子深生气了。后来,第一重人格变成第三重人格的前一天晚上,子深对她说出订婚的气话,应该也是对她很生气吧……
她不解地问他:“那第三重人格变成你的那天,我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因为他生病了吗?”
“嗯,他在发烧,身体很虚弱,所以我就乘虚而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把“多重人格”“人格分裂”看成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江晨曦问:“为什么你可以出来得那么随便?”
“其他两重人格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尤其是第一重人格,得不到宣泄就会自动躲起来。我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思想简单的人格,不像第一重人格那样性格别扭,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也不像第三重人格,缺乏安全感,对你做的每件事都小心翼翼。”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对她说,“但我也有我的缺点,我脾气坏,生气时会失去理智,六亲不认。如果我再失去了控制,做出伤害你的事,你就把我直接打晕。”
他两道乌黑的长眉轻拢着,如夜空般的黑眸中褪去了平常的自负不羁,满是诚恳。
江晨曦伸手将他的眉毛抚平,“别皱眉,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的样子。这件事是我不对。你之前在电话里已经提醒过我,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如果我听了你的话,u盘就不会被糖糖拿走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去自责后悔,与其去想如果一切没发生该多好,不如去想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去解决,是否还有挽救的机会。”他倒心宽。
“嗯!”江晨曦深呼吸一口气,将胡思乱想都抛在脑后,“你说得对,即使再自责也没用,那么接下去我该怎么做?”
他注视着她,眸色晶亮,如缀着两颗黑光润泽的宝石,“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着我。”他忽然站起身,修长的身影将她笼罩,他倾身,在她脸上印上一吻,面目如画,不染纤尘。
然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迷蒙细雨,外面的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雾幛烟遮中,令人不由觉得湿气寒冷。不同的是,此刻江晨曦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一直蔓延到她心脏处,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加上屋内开着暖气,舒暖得令人昏昏欲睡。
她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了过去,转眸看着身旁的男人。
他正用剥好的熟鸡蛋在她手臂瘀青的周围轻轻地揉擦,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的手臂,低着头,五官俊美,神情专注,不由令她看呆。
“以后每天都要揉上十五分钟。”他细心叮嘱,“直到瘀青消失。”
沉沉嗓音如音曲醇厚动听,不觉有些醉人。
他忽然抬头问她:“还疼吗?”
没想到他会忽然抬头,正与她呆呆凝视他的眼神相对,江晨曦愣了片刻,只觉得脸颊一热。
他却不觉有它,语气淡淡地说:“我是你一个人的顾子深,你想看我可以大方地看。”
她一怔,心中一甜。
就听见他傲慢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前我觉得男人长得太漂亮是件麻烦的事情。不过现在有了你时不时盯着我发呆的目光,发现这种感觉也不错。”
那句话怎么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脾气亦改,自恋难移。
江晨曦道:“是啊,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因为你的美色才爱上你的。”
“那也不错。”因为这句话,一直面无表情的他这才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至少我身上有一样东西能勾引你,我很荣幸。”
他看着她,眸光粲然柔亮,仿若澄玉流光。耳边是他低沉清澈的声线,“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能爱上我,即便是因为我的外貌或者财富而喜欢我,也是一件能令我非常愉快的事。毕竟,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本身就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
那纯粹的语气和笑容让她震撼。
她从未想过,他对她的要求竟是这般简单。
“好了。”他并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的起伏,兀自将她的外衣给她披好,然后收拾好垃圾准备丢掉。
刚端着装鸡蛋的碗转身,她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顾子深微转头,又是一笑,“我不过是下楼去倒下垃圾,很快就上来,你不用这么舍不得我。”
“你闭嘴!”她懊恼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男人真讨厌,为什么每次碰到煽情的时刻,他总有本事将气氛打乱?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跟他计较,只想抱抱他。
顾子深站在原地没动,也听话的很久都没吭声,像一棵笔挺的大树般站着让她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卧室都蔓延着温馨而浪漫的气氛。
在这样的气氛中,男人再一次开口:“我知道刚才答应过你不说话,但是宝贝,我们可不可以躺在床上去抱抱,这样岂不是比站着更舒服?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这张大床上做让彼此更愉悦的事情。”
“……”
vol.6
江晨曦立刻松开了手,她就知道跟第二重人格的他不能谈温馨和浪漫。
“你脑子里都在瞎想些什么啊……”她恼羞地瞪着他。
“当然是在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发生的事。”他缓步走到大床边坐下,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在鱼水之欢这种事情上,显然我们三重人格都达成了共识,否则为什么他们会准备这么大又舒服的床,难道只是用来睡觉?”
见江晨曦站在原地,他朝她招招手,“你也过来试试,这床的功能真不错。”
江晨曦不理他。
他起身,亲自走过去,拉着她走到床边,“相信我,女人害羞有时候的确可爱,但相对于在床上而言,男人更喜欢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他面前露出放荡的一面,当然……”他强调,“只在他一个人面前。”
说完,他倏地将她打横抱起。
江晨曦紧张地搂着他的胳膊,他低头看着她,眸色幽深,他……该不会真的想做那种事吧?
心下这般想着,她已经被他轻轻地放在床上,鼻息间是他靠近的气息,他微微俯下身,单薄的唇贴近她……
江晨曦闭上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抓紧床单……
一秒……
两秒……
三秒钟过去了。
耳边安安静静,只有时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并没有感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江晨曦疑惑地睁开眼,便见他凝视着她幽深的黑眸,带了一点笑意,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看来,是你在瞎想。”
“……”
“睡吧。”他说,“刚刚帮你擦手时,就见你昏昏欲睡,我觉得你应该是累了。”
没想到他竟然观察得那么仔细,江晨曦心一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每到中午都特别地想睡觉。”
“根据人的生理发展历史分析,人在婴儿时期睡眠最多,随着婴儿长大成人,睡眠时间逐渐减少,在儿童至青少年时段最精神,一直到二十五岁后,人的身体机能开始下降,睡眠需求开始增加,以至于除了晚上睡眠之外,还需要午休,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你这样一说,我觉得自己还没到二十五岁就已经老了。”
他说:“即使你到了五十二岁,我都会一样爱你。”
她忍不住笑了,“和你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我听过你说得最好听的话。”
“caeser?gu认为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果然不假。”
又来了……
江晨曦道:“那么亲爱的caeser?gu先生,我要睡觉了,午安。”
caeser?gu先生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眸色如墨,“午安。”
vol.7
江晨曦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见她睡得安稳,顾子深才起身离开。
刚出门,就听见门铃声。
他走到楼下,把门打开,不意外地看见外面出现的人是匆匆赶来的宋曹。
宋曹看见到他倒是意外了几分,“你醒了?”他喘了几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赶得这么急。”
某人却一点不领情,“也没人让你赶过来。”
宋曹一愣,随即失笑,这是在为被注射了镇静剂跟他生气呢!
宋曹跟在他身后,将手上的医药箱搁在一边,“注射镇静剂我也没办法,你一失控起来,我跟华池两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何况当时就我跟江晨曦两个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医药箱,“跟你说实话,这次我带回来三支新的注射器和镇静剂,就怕你一会儿又出什么状况!”
说完,他将背包里的注射器和镇静剂拿了出来。
顾子深没说话,他转过身,当着宋曹的面将睡袍褪下,露出精壮的身躯。
宋曹震惊,忙道:“现在不需要帮你注射,再说就算注射这东西你也不用脱光衣服啊!”
“……”
顾子深没理他,随手拿过沙发上几套新的衣服换上。
浅色针织套衫,黑色九分裤,外面套了一件versace最新款钻石型轰炸机外套夹克,钻石图形和前卫的模式,无领的形状,镶着黑色块板,骚气十足。
换好衣服的顾子深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眼光,只道:“跟我来。”
二楼走廊最角落的房间外,顾子深按下密码键,门自动打开。
屋内灯光很暗,只有一排显示器发出幽暗的亮光。
顾子深按下墙壁上的按钮,整个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监控室,里面摆满了监控器,大至整个客厅,小至一个角落,都被持续监控着。
顾子深走到一架监控器屏幕面前,将内容调到今天早上两人出门后的画面。
宋曹也极有默契地没多话,坐在一旁,和他一起研究画面。
过程和早上发生的一样,顾子深和江晨曦离开大厦后,只有大汪一个人在家。它先是有气无力地趴在地毯上,差不多一个多少时后,开始在原地转圈圈,随后很烦躁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直到听见门外面的声音,它迅速地跑到门边,半个身子立起来朝门外吼叫。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江晨曦出现。
江晨曦带着大汪出去之后,整个房间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顾子深的眼光落在左边的显示器上,宋曹看过去,如果说猜测到顾子深会在家里安插摄像头在情理之中,那么在大厦外的大街上也装了自家的摄像头,就让他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在宋曹的疑惑中,顾子深神色倨傲地告诉他:“这一片都是顾家的产业,包括马路,是为了方便这栋大厦而修建成的。事实上,它之前只是一块草坪摆设。”
一句话解释了许多的原因,因为顾家有钱,所以买下了这片地修建了大厦,把草坪改成了公路,所以在自家的产业上安装摄像头并不犯法。
画面上,江晨曦正带着大汪出来,大汪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大便,大便完之后的大汪发现了让它便秘的东西,并且从自己拉出的一堆……中叼出了一个小东西。
之后的大半个小时里,江晨曦应该是带着大汪去宠物店了,因为再次出现在画面中的大汪毛发更加的顺畅干净。
“等等……”宋曹忽然按下暂停键,“你看这个黑影是什么?能不能把画面调近点?”
顾子深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很快操控了几下,画面调到离黑影最大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拿着单反在拍照。
“难怪我们一找到u盘,顾言凯就派人来了,原来他一直让人监视江晨曦。”宋曹恍然大悟,“他从偷拍的照片中推测到大汪叼出的那个东西就是u盘,所以让唐小姐找上门来。”
宋曹的猜测在后面的画面中被证实,当江晨曦回到家里播放u盘时,顾言凯的法拉利出现在监视器的屏幕中。
这栋大厦虽然每层都安排了保安,但顾言凯是顾家大少爷,他出现在这里,自然没有人会阻拦和怀疑,所以顾言凯轻而易举地带唐糖棠进来。
于是就出现了上午的那一幕,唐糖棠来找江晨曦,告诉她自己怀孕的事,趁着接电话,江晨曦去逗大汪的空当,将u盘拔下。
但顾言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当唐糖棠敲门时,江晨曦只关了电脑静音,没有关掉u盘的内容。
也就是说,在江晨曦和唐糖棠聊天的整个过程中,电脑上的画面是一直播放的,而这播放着的画面此刻正清晰地显示在监视器屏幕上……
vol.8
江晨曦是被一阵闷闷的撞击声交杂着狗吠声惊醒的。
她以为是梦,可睁开眼,仔细听,撞击声不断,还有大汪焦急的“汪汪”声……
大汪平时性格温驯,很少叫,更别提叫得这么急切不断,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子深出事了?似想到什么,她迅速从床上起来,冲了出去。
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大汪正站在门口焦急地跳来跳去,不停地冲着里面叫喊。
当江晨曦赶到房门口时,就见宋曹弯着腰紧紧地抱着顾子深的腰,他背靠着门,顾子深挣扎时,门撞到墙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顾子深就像一只失控中的野兽,不断地撞击宋曹,试图脱离他的束缚。
地上都是宋曹吐出的鲜血,但他依旧死死地抱住顾子深,不让他挣脱。
江晨曦二话没说,跑上去帮助宋曹制止发狂的顾子深。
此时的顾子深完全失去了控制,力气奇大无比,一挥手,江晨曦便被狠狠地摔在墙上。
“砰——”
脑袋与墙壁无缝隙剧烈地碰撞。
江晨曦只觉得后脑勺嗡的一声,眼前黑暗了一下。
再次睁开眼时,宋曹着急的声音在朝她吼:“江晨曦,快去拿镇静剂,在一楼的茶几上。”
江晨曦捂着发黑的脑袋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去,很快,她便在茶几上找到镇静剂和注射器。
赶回去时,顾子深和宋曹依旧在纠缠,整个房间都是嘭嘭的打架声和大汪“汪汪”叫个不停的声音。
江晨曦握住镇静剂的手在发抖,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一定要冷静。
她撕开注射器的包装,将镇静剂注进后,对着顾子深的后颈扎了下去。
很快,在镇静剂的作用下,顾子深渐渐松了力道,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宋曹顺势将他扶到墙边靠着,整个人这才虚脱般倒在地上喘气,他身上的衣服凌乱,沾了不少血渍,衣服是和顾子深撕扯时弄破的,血渍是被顾子深撞出来的。
江晨曦也累极了,看着吐出一口唾液中带血的宋曹,担忧地问:“宋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打120?”
宋曹摆了摆手,气喘地说:“不用,我没事。”
“可是你……”江晨曦不放心地瞅着他狼狈的模样。
“别忘了我自己也是个医生。”宋曹笑了笑,“我知道伤势的轻重。”
江晨曦便不再坚持,看着昏迷中的顾子深,她问:“你们怎么忽然打起架了?”
“视频。”宋曹说,“他看到了视频,就发疯了。”
“什么视频?”
“……”宋曹似想到什么,倏地从地上站起来,跑到被砸得稀烂的机器前,按下开关,倒在地上的监视器只闪烁了一下,发出几声滋滋滋的火花声,很快就暗了下去,鼻息间有烧焦的味道,他将监控主机拆开,里面不断地往外冒烟,他忍不住吐出了句脏话:“shit!”
江晨曦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间房间是监控室,你们是不是在监控里看到了什么?”
宋曹疲惫地坐在一旁,“还记得唐小姐来找你时,你在看u盘里的视频吗?当时你没有关视频就去开门了,也就是说在你和唐小姐聊天的过程中,你电脑的视频画面一直在播放。监控画面中显示u盘是被唐小姐拿走的,在她拿走u盘之前,u盘中的内容已经被监视器录了下来。”
江晨曦静默了片刻,问:“我之前也看过u盘的内容,但是里面都是记录我小时候的录像。”
“前面的确是这样的。”宋曹说,“我想这个u盘之前应该是一张记忆卡,是你母亲想要留给你的成长记录,但是在三年前,无意间拍到了那一幕,这张记忆卡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或许你母亲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张记忆卡中的内容,所以才会制作成一个u盘,用前面一段内容转移别人的视线,让人以为这只是个极其普通的u盘。”
江晨曦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顾子深,“所以……u盘中真的有三年前秦阿姨自杀时的录像?子深是因为看了这个录像才变成这样的吗?”
“是。”宋曹说,“这个u盘里不但有子深母亲自杀的全过程,并且录下了当时的凶手。”
“是顾言凯吗?”
“不是。”宋曹沉吟片刻,道,“是顾言凯的母亲,姚花雾。”
是她啊……
江晨曦并没有太惊讶,也没有这些年被动“顶罪”的愤怒。她只是有些难过,替子深难过。
过去,在别人眼底的顾子深可能只有冷漠无情,他孤独、自闭,不过多表现出自己的爱,即使对自己的母亲也如此。但他是爱秦凤芝的,并且很爱很爱,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看见秦凤芝自杀录像时变成现在这样,连宋曹也不认得。
虽然平时顾子深看起来没将宋曹和齐华池放在心上,但江晨曦知道这两人在子深心中是很重要的,只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落难时才会不着痕迹地雪中送炭,是他与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江晨曦看着靠着墙壁昏迷的顾子深,他低着头,睫毛轻轻覆盖在眼睑上,薄唇轻抿,安静得像一个睡着的孩子,任谁都不能想象方才的他残暴得像一只被引爆的野兽。
“视频还没看完,他就红了眼,说要去杀了姚花雾。”宋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点燃了一根烟,静静地吞吐着烟雾,“其实很能理解他,每个人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被逼跳楼自杀,都会失去控制,恨不得将凶手给杀了。这些年,因为这些事,他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三重人格,有时候可能只有在人格转变的时候,他才是快乐的。不然一直以第一重人格带着仇恨生存着,会疯的。
“可惜,视频是静音的,我们无法听见姚花雾跟秦伯母说了什么,逼她做出了那么决裂的行为。但这已经足够让子深的人格暴烈了,如果刚才你再晚一步,我可能就拦不住他了,到时候他真的会去杀了姚花雾,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宋曹咳嗽了几声,笑道,“不过这家伙出手够重的,估计我好几根肋骨都要断了吧……也不奇怪,他对自己都那么狠……你看见他手臂上的伤了吗?他自己用刀划的,你离开宁市的那三天,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就这样一刀一刀地划,然后将自己逼成人格分裂。我相信,那时的他应该就是相信你的,不然也不会变成两种对你无半点恨意的人格出来。可是他对自己母亲的死无法释怀,所以留下了第一重人格,用对你的恨来转移自己心里的伤痛。你知道的,人往往会对自己亲近的人苛刻,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恨你,你也不会离开他,会原谅他。”
宋曹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三年前的事情发展至今,没有谁会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让宋曹意外的是,江晨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静,并没有因为终于证明了她的清白而露出喜悦之情,也没有任何悲伤。
也许在这么多年的岁月中,她已经被磨砺得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坚强。
“好了。”宋曹掐灭了烟,“我扶他回卧室吧!”
说完起身,将顾子深从地上背了起来,然后看着江晨曦,问:“你还行吗?”
“嗯。”江晨曦应了一声。
于是宋曹便扶着昏迷中的顾子深往卧室的方向走。
刚走了两步,听见后面传来咚的一声,他立刻回头,只见江晨曦昏迷倒在地上,面上毫无血色,一旁的大汪焦急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