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按照日期摆放的,日历撕掉一天,刻度就往前移一格。希欧维尔居然把它放在了正确的那一格里。
‘你对他做了什么?’
卡兰忍不住想起纳什莉夫人的话。
“晚上好。”她关上卧室门,放下提包。
希欧维尔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翻她的笔记。
她的字很潦草。
希欧维尔擅长笔锋尖锐的花体,纸上枯木丛生,或石碑林立。而她的本子看起来葱葱茏茏,很容易让人迷失。
卡兰远远看了他一会儿,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最后卡兰主动走上前问:“你还好吗?”
“如你所见,完好无损。”希欧维尔抬眼一瞥。
他想平淡地放下视线,但是移不开。
卡兰脱掉假发。
深墨色的黑发披散下来,仰头之后,一直垂到腰际。她的头发又长长了,像绸缎般覆盖在背上,紧贴着肩与手臂,有一圈光泽在流转生辉。
“过来。”希欧维尔呼唤道。
卡兰微微侧头:“我去洗澡。”
希欧维尔扔下她的笔记本,然后走过来抱住她。他的动作非常突然,直到迈入一臂可及的范围内之前,他都想克制住这个想法。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希欧维尔问她。
“还好。”卡兰与他拉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想了一整周,你的遗嘱到底是怎么写的。”
希欧维尔眼里有冷光:“放心,没有你和爱丽丝的名字。”
“这是最好不过……”卡兰松了口气。
要是上面有她们的名字,她们就很危险了。
希欧维尔冷淡地说:“不过爱丽丝在共和国有一份信托基金,足够她读完大学。”
“谢谢。”卡兰客气地点头。
她拿了衣服去洗澡。
希欧维尔没有跟进去,卡兰注意到他的腿有点不方便,她也没有问。她知道袭击发生后,车门立即锁定,护卫车靠拢,司机急转避入掩体,这中间发生了一点碰撞。
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然希欧维尔现在肯定已经坐着白雪公同款轮椅去皇宫诉苦了。
希欧维尔在她桌边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思绪渐渐走远。
他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危难,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怀着某种不可说的恐惧。
他不惧死亡。
这次也并非畏惧死亡。
只是仿佛,
仿佛还有未竟之业、未完之事。
那一串兔脚在窗沿上摇晃,子-弹擦着他的脸飞过,直接射穿了车座和车底。眨眼的功夫,混乱就已经发生并结束。他都来不及抓住一闪而逝的情绪。
这之后,他再怎么回忆,再怎么深思,也无法重复那一刻的感受。但刚才他看见卡兰推门进来,仿佛一切恐惧都从中回溯出现了。
卡兰从浴室里出来,围着长袍,看见希欧维尔有些怔忪,又问他一次:“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希欧维尔也忍不住问自己。
当然不好。
卡兰就站在他面前,不担心也不痛苦,就像遇袭时一闪而逝的恐惧感——让他完全抓不住。
“你真的喜欢我吗?”希欧维尔问她,视线躲闪。
卡兰失笑:“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自取其辱吗?”
“那就向我证明。”希欧维尔注视着她。
‘你太堕落了。’他想。
卡兰的目光微微闪动,希欧维尔总是很难看清她黑眼睛里的情绪。除了痛苦,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走上前,踮脚吻了吻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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