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 / 2)

瑶光咬着唇,想笑又不敢笑。原来一向温煦自持的定寻道友也会有这种时候。

定寻冷着一张脸,一转身,甩了甩手,“我们去上柱香吧。”

瑶光在他身后憋笑。要是在平时,定寻这甩手肯定是广袖飘飘颇有仙气,可今天,他忘了自己穿的是箭袖啦!哈哈。

定寻上了几个台阶,才回过身,嗔视着瑶光道:“你既然要憋笑,就憋得好一点,还略微发出些许声响算怎么回事?”

瑶光如他所愿,哈哈笑了几声。

定寻闭目叹气摇头,不自觉地又甩了一下右手,甩完立即懊悔地“唉”了一声,瑶光笑得更响亮了。

她跟在定寻身后走进佛堂,见这里供的是一座木雕观音坐像。

这一路走来,园子虽然极具巧思,但所见建筑用材全都摒弃“奢华”,极力追求与周遭环境相配的自然,可这佛堂内的佛堂内的装饰却金碧辉煌,香案、供桌具以精美丝缎彩绣装饰,佛龛上挂着彩绣软缎彩幡,缀着五彩丝线做的流苏穗子,佛龛中观音像大约半人大小,坐在莲花座上,身披白底盘金绣莲花瓣斗篷,右手持杨柳枝,左手持玉净瓶,慈眉善目,意态安详。

定寻到香案前拈了香点燃,递给瑶光一支。按理说,两人都是道士,是不该拜观音的。但瑶光想,定寻道友这忧国忧民的入党积极分子,道行比我高深多了,他都不忌讳,我忌讳什么?我是一个连道初试都没过的假道士。

两人在堂前上了香,退后一步合手礼拜。

不过,瑶光悄悄睁开靠近定寻的那只眼睛,见他闭着双目,口唇微动,不知在默默祝祷什么。这里供的观音是杨枝观音,也就是药王观音,传说观音曾以杨枝洒净水,驱除瘟疫,想必,他求的是这个……

她正胡思乱想,突然间,定寻不知是感觉到她在偷看他,还是想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转过了头,睁开了眼睛。

瑶光这才觉得自己造型诡异,赶紧把左眼也睁开,眨巴了两下。

定寻看着她,神色柔和。

瑶光不明所以,但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对他一笑。

“我改主意了。”他轻声说。

“嗯?”改什么?瑶光有点迷惑。

定寻那双幽黑的眼睛里闪着一层柔和的光,“我教你。”

这时,远处塔顶铁马金铃叮叮轻响,一阵暖风裹挟着牡丹的香气悄然而来,吹动两人的鬓发袍角,而供桌香案上的桌围,香炉中袅袅青烟,佛龛上的彩幡流苏,也随之而动。

也许是刚才定寻引用了“名花倾国两相欢”,瑶光此刻不由想起了李太白写给杨贵妃的《清平调》中的另一句:春风拂槛露华浓。

定寻眼底那点笑意渐渐浮上来,越来越浓,终于再也隐藏不住,他弯起唇角,“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瑶光张了张口,反而说不出话,这时她又听到一阵檐铃叮当之声,她心中有个声音小声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我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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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渊源

两人从佛堂出来已到了午饭时间。

高立臣来报说在正堂设了席。

这别墅的正堂陈设古朴大方却不奢华富丽,一水花梨木家具墙上不见字画亦无瓶炉璎珞等物帘幕帐幔等物也皆非丝光纹绣之物看去十分朴素,但细看却知道是绢纺一类织物。堂上一座大理石山水座屏将厅堂隔开,转过之后便是一张极大的圆桌仆婢们早已准备了四荤四素八个大菜,小菜不可计数一色粉白细瓷,满满摆了一桌子待瑶光和定寻落座,几个侍女逐一揭开盅盖,一声不响向他们行了个礼退去。

瑶光想这一大群仆婢对定寻甚至高立臣都毕恭毕敬他这位朋友可真不赖御下甚严而且和定寻的关系也好得不寻常。

定寻叫高立臣为瑶光斟酒,高立臣便走过来提壶,将酒斟在小小的水晶杯中置于斗彩小盘上,再由竹叶递给瑶光。

繁文缛节十分啰嗦。

定寻见她微露不耐烦之意,笑道:“人已经够少了。”

瑶光想起曾经跟他说过自己一个普通坤道用不着仆婢成群,不由一笑。

定寻举杯敬酒,说是酬谢她教他穹顶建法。

瑶光道:“搞这么正式啊?要这么算可就没完没了啦,改一天我还要设宴谢你提醒我为安慈太后作画,再改一日,你再请我,谢我为你建的藏书楼画壁画,我再回请你,因为无你介绍,我断得不到这桩生意。这么下去,你我也不用做别的了,只整天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吧!”

定寻笑道,“有何不可?”说罢对高立臣摆摆手,“你带竹叶姑娘下去吧。不用管我们了,韩道长最烦时刻有人跟着。”竹叶听了掩口一笑,对瑶光定寻行个礼,跟黑铁塔去了。

可等这两人走了,定寻又踌躇道,“唉,早知如此,不该叫他们弄了这么多菜,又这么大的桌子,无人布菜。”

瑶光哈哈笑道:“可见你是一辈子给人伺候惯了!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吃什么?我夹给你!再或者,以后你叫他们做个大转盘,菜肴放在上面,想吃哪一个,转到自己面前就行了!”

定寻自然没见过什么餐桌大转盘,问了几句,瑶光又发散思维,跟他讲起叶卡特琳娜大帝为了不让下人们见到她到底是和哪位情人吃饭,特意让人做的能从厨房直接升至餐厅的小型升降机型餐桌。

定寻对这位战斗民族的女大帝倒颇感兴趣,问了瑶光许多问题。

两人边吃边聊,再自斟自饮些西域来的葡萄酒,瑶光又跟定寻讲起兰西国的酒庄,她自己曾经就在南法买下一个酒庄,说起酿酒头头是道,定寻听得很是神往,言若有憾,“可惜,大周似乎并无地貌与你所说的酒庄相似之地。”

“谁说没有?张掖王的封地甘州就很类似啊。”虽然一个是丹霞地貌,一个是白垩土,但是两地维度基本一致。

定寻拊掌笑道,“对啊,当年汉武派张骞出使西域,带回的葡萄最早就种在那里。”

两人说到这里,都停住了,瑶光是想到了十七郎。这孩子去岁离京,先回甘州拜别父母,又随庐陵王去了庐州,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了。

定寻轻声问,“你在想谁?”

瑶光一乐,“你为什么问我‘在想谁’,而不是‘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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