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亲万胜也觉得奇怪,“没道理还活着的。”
杜九言看着安国公,问道:“是奇怪九江王没有被毒死?”
“那是因为,你们的古墓里的人,早就被我们带走了。你们的信在这里。”她挥了挥手,扬眉道,“古墓很隐蔽,为了找到他,我们费了不少的力气啊。”
当夜,拿到的那封信就给桂王送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安国公气的胸口疼。她居然找到了那个古墓,居然不动声色地将里面的人换掉了。
这么说,当时进九江王府下毒的人,就已经不是真的。当时桂王和九江王就已经在一唱一和给他演戏设下陷阱圈套。
“长清你快下来,到外祖母这里来,让祖母看看你。”秦太夫人喊道。
九江王摇了摇头,看着秦太夫人,看着安国公道:“下来?下来后好让你们杀了我?”
“下来后,好继续做你们的挡箭牌?”
“下来后,好让你们继续用我的六指戒做线索,给你当替罪羊?”九江王红着眼眶,讥讽地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要砍掉我的六指?”
他举起手指,展示给所有人看。
“断指痛彻心扉,我要不是想和你们划清界限,保住这一条命,又怎么会自虐,去忍受断指之痛。”
安国公怒斥道:“你休要胡言!”
“国公爷,”九江王冷笑道,“您许诺给我的荣华富贵我很向往,可是,您不要忘记了,我姓赵!”
“我和桂王,才是真正的兄弟。我凭什么为了你们,让赵家的江山改弦易撤,我好好的王爷不做,为什么要做一个异姓王?多少的荣华富贵,也不能让我死后去见我的父皇!”
“我无脸面见我的父皇!”九江王说着,冲着先帝的陵墓方向咚地一声跪下来,“父皇,儿臣对不起您,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自始至终什么都不敢说。”
“只因为那是我娘!”
满朝文武没有人出声,这件事已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知道并承受的范围了。
太子当年被人掉包了,如今的圣上并非赵家血脉。
亘古没过,就算是狸猫换太子,也不过是个戏文。可今天,却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
“你母亲可曾和你说,当年她是如何将太子偷换出宫的?”杜九言问道。
九江王跪着,擦了眼泪道:“你说的没有错,那一年我母妃在安国公的帮扶下,将整个后宫的人,都清换了一遍。所以,母后入宫后,就算对坤宁宫里外伺候的人进行了更换,可依旧不能全部连根拔除。”
“母后生产那夜,除了她带进宫伺候的六位婢女外,坤宁宫里所有人,都是安国公和我母妃的人。”
“安国公将他孙子抱进来,他又拖住了先帝,就在坤宁宫的殿外,很顺利地调换了孩子。”九江王道,“事后,我母妃将当夜所有人,借由母后之手清算出宫加以灭口。”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包括我母妃、包括秦大夫人、甚至于……”
杜九言道:“包括我的父母?”
九江王一怔,看向她,点了点头,“我虽不曾查证,但应该如此。”
杜九言笑了。一个两个都是难产而死,她还曾想过,是不是安国公府的风水不好,导致儿媳都短命。
原来,不是安国公府的风水不好,而根本就是安国公府的人不好。
黑心肠,为了一己私利,视人命为草芥,可恶可恨至极!
“一张人皮之下,遮掩的却是虎狼的黑心。”杜九言讥讽地道。
赵煜看着安国公,声音颤抖地问道:“安国公,她……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圣上。”安国公道,“九江王先死后生,弄虚作假,他的话怎可当真。”
“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想遮掩,他和桂王联手想要篡位夺权以及谋害几位王爷的事实而已。先是靖宁侯现在是老夫,不知道,下一位还有谁呢?”安国公冷笑着道。
赵煜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九江王起身,站在杜九言身后,面色悲切。
“接着说。”杜九言负手走了两步,停下来,“孙子入宫,安国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铲除所有皇室的子嗣。”
“他很聪明,因为害小皇子,只会让圣上警觉,更何况,一旦子嗣不丰,先帝必然还是会再生更多。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着急,待皇子们长大成人,一个一个除去便好。”
“他有一个古墓,以季太妃的名义,用九江王的六指戒做联络的暗号,或许他们还有一个侠之大成的口号。”杜九言看向九江王。
九江王补充道:“大成教。虽知道的人不多,但每个知情的人,都有一枚六指戒。”
“原来如此。”杜九言道,“在布局,却用九江王的名义。用了九江王的名义还要隔山隔水的指使荆崖冲。”
杜九言仰头看天,想到办理荆崖冲案件事的种种,又看着众人,道:“当时,我在审办荆崖冲案件时,就知道还有一个人,他身形消瘦四五十岁,他们常常一起喝酒吟诗,谈笑间杀人无形。我猜不到这个人是谁。但三日前我弟弟杜萤被害,他在跌落悬崖前,曾亲眼看了某个人。”
“所以,他在掉落悬崖前,丢下了这个。”她手指勾着一块玉佩,“这块玉,是年初我带他们去国公府时,得到的长辈赏赐。”
“一块青玉。而当时给这块玉的人,就是秦万胜。”
“四五十岁,气质儒雅。秦万胜,和荆涯冲来往密切的人,就是你吧!”杜九言喝问道。
她说着,两个黑衣人将一个少年带了上来,少年叫阿标,和阿事是师兄弟,也是他们所有师兄弟里最受重用的。
因为,他直接听命于秦万胜。
阿标被打的鼻青脸肿,押跪在地上。
“阿标,秦万胜你和他很熟悉吧?”她看向秦万胜,“和荆涯冲来往,蛊惑安山王办长生岛,诱导怀王吸食五石散,并最终将他们杀害的主使,就是你吧。”
少年看着她。
杜九言扬眉道:“阿事在等你。”
少年猛然瞪眼看她,“阿事?”
“嗯,他就在这里。”杜九言拍了拍,随即曾经姑母里的高矮师父以及五个孩童包括阿事都走了上来。
少年回头,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
“师兄!”阿事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阿标,“师兄,没想到死前我还能看见你。”
阿标抿着唇,浑身发抖,他嘶嘶盯着杜九言道:“我说。”
“我出古墓后,直接听命主子,主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杜九言问道:“主子是谁?”
“是秦大爷!”少年猛然看向秦万胜,“是他,他让我杀了安山王,在他的水里下了药,他让我杀了怀王,他让我指使白隽给宁王下毒。”
杜九言问道:“你又为什么杀杜萤?”
“杜萤看见我几次,他有回在刘扶余家的后院里见到我和主子了。”少年道,“主子说不能留着他,他只要把这些告诉你,你一定能融会贯通,将所有事情连接起来,想到国公府。”
“所以,杜萤必须死。”
“原来如此。”杜九言让他起来,阿事扶着阿标往后去,她看向秦万胜,“秦万胜,你认罪吗?”
秦万胜脸色铁青。
“还有。”杜九言问古墓里出来的高矮师父,问道,“当年和你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可还能认出来?”
矮师父指着秦万胜,道:“听声音和看身形应该是他。”
“知道了。”杜九言看向安国公父子二人,道:“有话说吗?”
秦万胜冷笑了笑,道:“六指戒大成教我是知道的,但这些和我无关,而是季太妃和九江王做的事。”
“如果我有错,那也只是知情不报而已。你们想要将这些事,都推给我们,是觉得安国公府,一向软弱好欺,好让我们做替罪羊?”
杜九言笑了起来。
“不认?那就说到你哑口无言。”杜九言道,“除了古墓外,安国公培养了荆崖冲。”
“想必大家都知道的。荆崖冲创办了闻名天下的集贤书院,他学富五车道貌岸然,他的朋友遍布三教九流,他能无形之中控制别人的思想,左右他人的行为。”
“他暗中结交了安山王,蛊惑他开办了长生岛猎场。无数条鲜活的性命,葬在那片海域。”
“荆崖冲和安山王十恶不赦。可真正该死的人,却是幕后的主使。”杜九言指着安国公,“是你!”
安国公紧抓着秦万胜的手,和他低声道:“荆崖冲的事,她是如何查到的?”
“不知道。”秦万胜太惊讶了。
本来以为杜九言不可能知道的,却没有想到,她什么都知道。
祈福台上,再次上来一个人,他面生,穿着囚服,安国公和秦万胜都不认识,但钱羽认出来,这是关在大理寺里的,长生岛案件时,从安山一起押送来的犯人,因为职位太低,所以当时没有一起砍头,而判了十五年,关押在大理寺的囚牢里。
“认识吗?”杜九言指着秦万胜。
那个中年的男子点头,道:“认识,他曾和荆先生一起在长生岛上过年的。”
“你亲眼所见?”杜九言问道。
“是,我亲眼所见。”男子回道,“还曾给他们两人送过酒。”
杜九言颔首让此人下去,她转头过来,挥手道:“这是有关荆崖冲的种种。当然,不止这些。”
“怀王身边的闵然举也是荆崖冲的学生,唆使怀王吃五石散的青岩散人,更是安国公的好友。”杜九言道。
四面里,大家嗡嗡议论着,顺着杜九言的话整理着思路。
“通过荆崖冲,他让安山王死在宗人府、怀王死在大理寺、宁王至今混沌不清,九江王死在大火之中。桂王昏迷不醒……”
“就差一步他就成功了,那么大周赵氏所有的血脉,都彻底断绝被清理。”
大家惊恐地看着安国公父子二人,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一向温和的安国公,真是让他们惊掉了眼睛。
“抬举了。”安国公冷笑道,“老夫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杜九言看着安国公,安国公也看着她,目光相撞,安国公更加肯定这个人不是他的孙女。
他曾经怀疑过,但因为相貌相同,桂王和鲁章之都认定了,他没有再确认。
但秦九烟是他养大的,她是什么人他如何能不知道。
最重要的,秦九烟是没有胆子背叛他的。
“安山王身边的荆崖冲、怀王府里的闵然举、宁王的好友青岩散人……我当时一直不解,为何九江王和桂王的府中没有人呢。”
“直到后来,桂王告诉我,他和我成亲的那个晚上,为什么会离我而去,再不回头。”杜九言站的累了,在台阶上坐下来,神色失望,道,“桂王身边的人,就是他的王妃秦九烟!”
所以,在秦九烟下落不明后,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季玉嫁给桂王。
而季玉早就知道这些,所以,她所有的表现都急功近利目的明确,所以她义无反顾地选择嫁去安南,所以她在出嫁前和她无声说了一句话。
当时嘈杂她没有听清楚,现在想来,她说的不是王爷,而是国公爷!
季玉不敢说,所以,提醒她。
这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有着理由,不知道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你不是失忆了吗?又何来如此一说,说来说去,不过是强词夺理欲加之罪。”秦万胜道。
杜九言看着他道:“我失忆了,可桂王没有。”
她话落,众人就看到桂王负手,徐徐走了出来,他神色淡然起色极佳,莫说昏迷不醒身体虚弱,他因为装晕休息了几天,气色很不错。
杜九言看着他失笑。他曾说过,如果他们成为仇人怎么办。
她当时不曾细想,等他昏迷后她再去回想种种,就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说。
所以,在九江王府失火桂王昏迷后,她越想越觉得桂王是装的,这才有她在坤宁宫里用言辞逗他。
他醒了,还……
杜九言转头看着桂王,就听他道:“本王当然不会失忆,所有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家惊呼一声,桂王原来中毒昏迷。是了,九江王没有死,那桂王就肯定毫发无损了。
“居然是圈套,”安国公冷笑着看着他,“设局等我?”
“可惜,说来说去不过是个故事而已。你们可知道,你们此刻在说的是什么?”
想要证明他有罪或许可以,可想要通过他有罪来证明,一国之君并非皇家人,谈何容易?!
赵煜虽敦厚,可不傻,不是拍着律法就他就能认的,就算赵煜能认,那满朝文武呢,那天下百姓呢?
岂是他们说一说,天下人和文武百官就能相信的?
“我成亲那夜,收到一封信,信中说,我父皇就是被奸人所害、我的皇兄可能是假的、而做这一切的人,很有可能是我最亲近的人。”
桂王目光和赵煜对视,声色苦痛无奈,“于是,我出海、造反。”
“只为有一天,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他做这一切的同时,他也在逃避。他不敢相信赵煜并非皇家人。
那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对他百依百顺的兄长。
尤其是他在广西造反后,赵煜不但没有治他的罪,更顺手将广西给他,这中间他只是训斥了他几句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提。
赵煜相信他,就和他也相信赵煜一样。
若赵煜真的不是他哥,他和太后都将无法承受。
但……后来的事情,已不是他逃避就能做到的了,安山王和怀王接连出事……他不得不将这个人找出来,以免发生更多的悲剧。
当这一切确认时,他也终于想明白,那些年每回只差分毫要他命的巧合,那些追杀他的人马,都不是巧合。
是有人真的想要他的命。
只因为,他是嫡出又得先帝宠爱,所以,对方想要早早将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