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点头笑道:“好的,公子尽管放心。这些人公子是直接带回去还是咱们替你送到府上去?”
谢安澜想了想,指了指身后的方信道:“这个我直接带走,别的劳烦掌柜送到我府上吧。”
“没问题,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从牙行出来,谢安澜捏捏身上瘪下去一大半的荷包叹气。京城这地方,钱是怎么也不够花啊。
方信换了一身牙行掌柜免费奉送的干净衣服跟在身后,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他以后的主子。见他仿佛十分纠结的望天长叹,显然是在心疼方才花出去的银两。但是方才花钱的时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难得一见的豪迈大方。
感叹完了,谢安澜回头看向他道:“走吧,先去找地方吃个饭?”
“是,公子。”
方信神色愕然的站在倚红阁的大门口,脸色怪异地扭头看向身后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这才过了正午不到一个时辰,就来逛青楼。难不成他新跟的主子是个色中恶鬼?
谢安澜悠悠然地晃动着手中的折扇,对方信挑眉道:“怎么不走啊。”
“公子…你现在要进去?”方信忍不住问道。
谢安澜斜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吃个饭而已。看你对这儿挺熟的样子,难不成你有什么相好在这里?”
方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下午这个时候来青楼吃饭,新主子果然画风清奇。
下午这个时候,倚红阁其实已经开门了。不过楼子里面非常的清净,走进去也知道几个丫头仆役模样的人在忙碌着洒扫布置。毕竟头天晚上这里必定是群魔乱舞,早上姑娘们都歇息了才能慢慢打扫,然后还要重新布置等待傍晚时候开业。
见到两人进来,一个龟公模样的男子连忙迎上来道:“两位,咱们这会儿还没有……”
谢安澜抬手阻止了他的话,道:“我知道,现在有酒菜饭食没有,先吃个饭再说别的。”说着,直接抛了一个五两的小银锭子过去。龟公这才笑逐颜开道:“有,自然有的。两位楼上请。”这年头,有些怪癖的富家公子也不是没有。不过是在青楼里吃个饭有什么?
只听谢安澜继续吩咐道:“看看时间,吃完饭你们这儿也该热闹起来了吧。到时候让你们家花魁过来见我。”
龟公有些为难了,道:“回公子,这事儿有些…柳青姑娘平时是不接客的。所以……”
谢安澜当然知道杨柳青不接客,面上却状似不解地道:“不接客?既然花魁不能接客,你们干嘛不另外选个花魁?不能接客的花魁,不就是告诉别人你们倚红阁没有花魁么?”
这个当然不能这么说,龟公心中暗道。杨柳青虽然不能接客,但是怀德郡王是她的入幕之宾,只凭这一点,她们倚红阁就比京城别处的青楼要好上许多了。不等他解释,眼前的白衣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花魁不能见,排名第二的总可以吧?”
“这自然是没问题。”龟公连忙接口道:“咱们倚红阁的杜小仙姑娘当初可是与杨柳青并称双绝的美人儿。”
“当初?”
龟公嘿嘿一笑,“这不是王爷……”怀德郡王喜欢杨柳青的事情大半个京城都知道,所以倚红阁的人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谢安澜了然,原本两个人名声相貌都差不多,只是杨柳青入了怀德郡王的眼于是一跃成为花魁,杜小仙即便是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如人,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谢安澜道:“行吧,就她了。”
进了二楼的厢房,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其中自然也有倚红阁著名的桃花酿。谢安澜微微蹙眉,倚红阁这样的地方,即便现在还没有开门营业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坐下吃饭啊,不饿么?”
方信自然是饿的,自从被景宁侯府的人折断了一只手送到了牙行,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看了看坐在桌边一脸坦然地白衣少年,方信还是沉默的坐下来开始吃饭。谢安澜也有些饿了,一大早到现在在牙行尽是喝茶吃点心了,那种用来待客的点心,自然是不可能管饱的。不过她饭量远没有方信的大,所以吃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来看着方信还在不停地吃。
谢安澜靠着扶手忍不住问道:“我说,你堂堂一个侯府护卫统领,怎么能混到这个地步?”侯府的护卫跟一般的仆役不一样,虽然也有不少签过卖身契的,但是能够混到统领位置上的却大都是自由身,而且多少也必然跟那家府上有那么一点关系牵扯或者直接是从军中出来的小头目。一个护卫统领被当成下人卖了,还真的是十分少见。
方信手上顿了一顿,抬眼看向谢安澜。谢安澜也不催他,只是一脸淡然地看着。
好一会儿方信才慢慢道:“我得罪了景宁侯府的大少爷。”
“然后?”谢安澜挑眉。
方信低下头道:“他们串通…设计我签了死契。”
“原来是脑子不好使啊。”谢安澜道,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能被人算计签下卖身契,而且还是死契,也确实是不多见了。
方信抓着筷子的右手猛然握紧,手中的筷子竟然应声折成了两段。好一会儿,方信方才慢慢松开了手道:“公子说得是,是我脑子不好使。”他若是脑子好使,就不会被人骗了。
谢安澜抚额,说说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啊。
“我不管你对景宁侯府有多大的血海深仇,暂时…别惹事。懂?”
方信有些茫然地看向谢安澜。谢安澜耸耸肩道:“我这人呢一向支持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但是…没有能力的时候冒然行动那是找死。你想不想报仇我管不着,但是你若是给我惹事……”不用谢安澜威胁,方信已经点头道:“我明白了,公子方信。”
谢安澜认真的打量了方信半晌,确定他说得是真心话这才点了点头。
方信刚吃完饭不久,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方信上前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妖娆女子。她里面穿着一件鹅黄色绣花齐胸的抹胸,下穿一条桃红百褶裙。外面罩着一件桃红色绣花外衫,外衫布料轻薄,一双玉臂若隐若现。胸前和锁骨白皙的肤色更是展露无遗,与良家女子襟开口总是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截然不同。
女子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便对着门口的方信嫣然一笑,“大哥,劳烦让让可好?”
显然她很清楚房间里能做主的人是谁。
方信一脸木然地侧首让开了门口的路,那女子便翩然踏入了房间。朝着谢安澜盈盈一拜道:“小女杜小仙,见过公子。”
谢安澜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是青楼里的女子脾气性格却比外面的女子有趣多了。这位杜小仙显然也跟他之前认识的言醉欢或者在嘉州青楼里看到的姑娘不太一样。这位…走得好像是性感路线?
那杨柳青一定是更像个大家闺秀了。谢安澜在心中暗暗猜测道。
“公子是在想杨柳青么?难道是小仙入不得公子的眼?”杜小仙走到谢安澜身边做下,身子柔弱无骨的靠了过来,一股香风立刻席卷而来。谢安澜抬手拿扇子挡住了杜小仙靠过来的身子,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笑道:“怎么会?杜姑娘如此绝色尚且不能入眼,那世间还有几人能入眼啊。”
被推拒了杜小仙也十分识趣的不再往前凑,反倒是眼唇咯咯娇笑起来,“公子真是会说话,虽然我知道公子这是在安慰我,却也听得十分欢喜呢。”
“我说的可是实话。”谢安澜道。这个杜小仙比起沈含双那样的绝色姿容还差一些,但是上雍第一美人毕竟不能常有么。能够与倚红阁的花魁齐名,就证明她的容貌确实是极为不错的。再加上这种妩媚放纵,烟视媚行的气质,更是让人看了只觉得心痒。不过这种风格,想要当花魁却有些难了。
不止是谁说得,男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如青楼女子一般妩媚多情,热情放荡。但是却又希望青楼女子如大家闺秀一般的端庄优雅,高贵贤淑。
杜小仙这样的在风尘之地是最多的,但是也是最不容易出彩的。
方信木着脸站在厢房的外间,听着他新任的主子无比娴熟的在跟一个青楼女子说笑。虽然没有什么出阁的言语和举动,但是那种浪迹欢场的纨绔公子的形象却是十分的生动形象的。杜小仙能歌善舞,谢安澜也乐意欣赏美人的歌舞,双方倒是十分自得其乐,几乎都要忽略了外间还站着一个人。
外面渐渐热闹起来了,听过了曲子,看过了歌舞,两人又坐下来闲聊起来。谢安澜第一次来倚红阁,自然难以避免的说到了杨柳青。显然杨柳青跟杜小仙的关系不太好,提起她杜小仙的声音都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公子果然是为了她来得么?虽然她不接客,不过每晚倒是会隔着帘子弹奏一曲,到时候公子说不准能见到人呢。”
“小仙姑娘这是吃醋了?”谢安澜懒洋洋地笑道。
杜小仙白了她一眼,轻哼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们男人怎么总喜欢这种故作姿态的虚伪女人。”
谢安澜含笑道:“怎么会?我就喜欢杜姑娘这样真性情的女子。”
杜小仙低笑了一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在下曾经也听过嘉州第一名伎言醉欢的萧声,不知比起杨柳青的琴声如何?”
“没想到谢公子年纪轻轻,竟正是个欢场浪子啊。”杜小仙惊讶,随即轻哼道:“言醉欢的名声我也听过一些,人家可是天下闻名的萧艺大家,跟那种…哼,怎么能一样?”谢安澜道:“言姑娘的萧声确实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只可惜,山高路远,以后想要再听却是难了。”
杜小仙道:“谢公子若是当真喜好乐曲,就应当去绣玉馆啊,那里的花魁锦书姑娘,是个清倌人。也是京城有名的琴艺大家呢。”
谢安澜点头笑道:“我初来京城,对这些倒是了解地不多。多谢杜姑娘指点,有空一定去拜访这位锦书姑娘。”
杜小仙轻哼一声道:“男人都是负心薄幸!”
谢安澜摇摇头,笑而不语。
门外又有人敲门,外间的方信去开了门不一会儿便进来禀告,“公子,外面有位公子,说是你的朋友。”
谢安澜惊讶,不是吧?来逛个青楼都能遇到熟人?他在京城好像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啊。
“是谁?”
“他说他姓苏。”
谢安澜忍不住闷咳了一声,叹了口气道:“请苏公子进来。”
不用方信去请,苏梦寒已经带着苏远走了进来。目光在坐在谢安澜身边的杜小仙身上扫过一圈,才落到了谢安澜身上。苏梦寒笑道:“无衣公子真是好艳福,真会享受啊。”
谢安澜抚额,有些无奈地问道:“苏公子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这厮跟踪他?
苏梦寒笑道:“谢公子都可以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从某方面来说苏梦寒好像确实是比她更有资格来这里。
谢安澜挑眉一笑,“既然来了,苏公子不如坐下一起喝喝杯酒?”
苏梦寒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谢公子确定不打算回去么?”
谢安澜笑眯眯地道:“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多扫兴?难不成苏公子来一趟倚问我红阁就是为了问我一句要不要回家?”
苏梦寒叹了口气,漫步走到谢安澜对面坐了下来,“既然谢公子诚心相邀,在下岂能不从?就是不知道家里独守空房的那位……”
谢安澜没好气地瞪了苏梦寒一眼,杜小仙眼眸一转,娇声笑道:“原来谢公子家中已有娇妻相伴,我看的果然不错,果真是个风流公子啊。”
“……”姑娘,你分明就是眼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