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两个死人会伤心的话。”
沈当归叹着气,把属于岳谅的那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都是当阿姨的年纪了,你还是小姑娘吗?”
岳谅拿起杯子,水还没泼出去,手腕被人钳住,胳膊一麻,什么劲儿都使不上了。
沈当归的眼睛笑成一道月牙:“小学课本上就说,不能浪费水资源。”
岳谅眼皮一抬,“如果刚才我成功了,没有任何一杯水会比这一杯有价值。”
沈当归松了手,把剩下的面包送过去,“还给你。”
岳谅抓起来扔在他脸上,这次他没躲,砸个正着。
“密码呢?”
“1098。”
“……”
岳谅从包里拿出第二只手机,抬起了下巴。
这种被施舍的感觉,沈当归笑不出来了。
略胜一筹的岳谅拿出另一块面包吃了,在凉快的空调房里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继续观察对面。
又有人进去了。
沈当归上下瞄着,有手机也就算了,望远镜都有,衣服也换了,再加上那大背包,这一身行头,可真厉害啊。
“你贡献度还差多少?”
岳谅趴在窗户上没有回头,“百分之十一。”
沈当归:“怎么差这么多,重置空间那一轮你的贡献度和我打平了,已经有百分之四十二,怎么上一轮游戏,只拿了百分之七。”他只差百分之七的贡献了。
“因为不够分,我们这一组引领者是少,但也有十九人,不能占太多。”
“……您可真是品德高尚。”
“这是承诺,我岳家有家训。”
岳家家训第二十条,绝不辜负每一份信任。
依稀记得不是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家训,沈当归问:“敢问你们家家训有几条?”
岳谅:“目前是一百二十八条。”
沈当归:“目前?”
岳谅:“想到再补充。”
沈当归:“……”
沈当归:“那要是对方不守承诺,可以对应哪一条家训?”
岳谅想了想,答道:“岳家家训第七十一条,来而不往非礼也。”
沈当归鼓掌。
现在并不是研究家训的时候,岳谅放下望远镜,“一上午才找到两块空白字板,进度太慢。我缩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趁着现在被取走的字板相对少,尽可能囤货吧。”
沈当归对于财产这种东西向来界限分明,立即道:“我是生意人,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请不要混为一谈,这是原则问题。”
岳谅瞥了他一眼:“没有算上你的,我还有另一块。”
缩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找到了两块字板并且轻轻松松。
沈当归改口:“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和岳小姐还分什么你我?“
岳谅:“……”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低头拉背包拉链,沈当归格外主动将两块字板都拿上,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心中悲哀到哭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为岳小姐扛包都成了占便宜的事情呢?
太惨了。
沈当归夹着两块字板,看看自己摇摇欲坠的车篮,再看看满大街都是却开不了的汽车,略后悔。
当年怎么就没有学习不用车钥匙就将车子发动起来以及徒手开车门的技能。
岳谅还在往前走,走到一辆车前,打开了车门。
打开了车门。
打开了。
车门。
岳谅:“不走?”
沈当归:“走。”
无论这辆车的外形品牌性能如何,作为此刻奔驰在大路上唯一一辆四个轮子的,它就是最拉轰的,不接受反驳。
“靠怎么有辆会动的车?!”
“妈的不但会动还他么会跑!”
“等等搭个便车撒——”
事实证明贫富差距过于悬殊时,先富带动后富不但不可行,还会造成资本主义重新萌芽。
沈当归尽忠职守开着车,岳谅举着望远镜趴在车窗上继续往外看。
风将她鬓边扎不起来的小短毛吹得更乱。
“我看到了,前面左转,圆顶的那栋楼,有字板。”
傍晚五点,后排座位上已经放了八块字板,前面要去迎接的,是他们的第九块。
停车下车锁车一气呵成。
“拿完这一块,就先找合适的字块做任务吧,顺便找几个安全的地方。”沈当归活动活动因为开车而僵硬的肩膀,“同一个地方放多了容易被人一锅端。”
岳谅没有意见。
两人一前一后,目的明确的朝圆顶建筑物靠近。
虽说是五点了,夏日的五点天还大亮着,闷热的空气让人提不起劲儿,原是岳谅跟着沈当归走,不过转了一个弯,人留下一句话就不见了。
“有人。”
悬浮字板柔和的光线就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被一棵三人合抱挂着树龄牌子的大树遮挡大半,岳谅定睛细看,才发现树后晃动的身影。
字板还有光,就证明那些人还没有拿到手。
岳谅没有特意从人口中夺食的习惯,但先来后到这个说法,她也不赞同。
各凭本事罢了。
二男一女,岳谅看清对方人数的同时,也被负责望风的女孩看见,后者愣了一下,蓦地脸色一白,尖叫起来。
这一叫分贝高不高都不打紧,只是吓得艰难爬树中的男人脚下一个趔趄,直挺挺摔下来。
“□□妈,老子尾椎都麻痹了……”
在叫声与骂声中,岳谅认出了尖叫的女孩,原来是熟人,九个小时前才见过面。
“叫屁叫!”
女孩惊恐地指着岳谅:“鬼啊,这就是我看见的鬼!!!”
两个男人看了岳谅一眼,齐声怒吼:“鬼你妈,这他妈不是岳谅吗?!”
“岳……岳谅?”女孩终于敢仔细认真地直视岳谅的脸,好一番打量之后,松了口气,苦笑道:“是岳谅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要抓鬼呢……”
她看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的人踪影,最后瞄了一眼岳谅脚下的影子,才放心地走过去。
“我听到了广播,你没有找到你的沈当归吗,怎么还是一个人?”
对于什么你的我的已经麻木了的岳谅抬头看了看字板,它就浮在最上方的枝叶间,离地六米左右高。
岳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着树道:“主干太粗,树杈离地又高,这棵树不好爬。”
三个都是普通玩家,二十五岁上下,两个男人身材健壮,看起来很有力气。
较矮的男人说道:“是啊,我本来就不太会爬树,这兄弟……也就是勉强爬个小树的料,在这儿耗了半小时了,好不容易才站到树杈上去,给她一嗓子又嚎下来了。”
女孩红着脸,小声嗫嚅:“我不是故意的。”
岳谅:“你们为什么不找根绳子,先拴在树枝上,再借着绳子的力道往上爬?”
三人齐齐沉默,半晌憋出个“日”来。
摔下来的男人看看独自一个的岳谅,眼珠子一转,也不着急把上头的字板取下来了。
这是岳谅唉,上一轮游戏他属于金行,和土行并肩走过很长的路,也见识了她在整个队伍中起到的作用,这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而这个很厉害的女人,在一天的奋斗之后,就算单枪匹马,也一定有拿到字板。
与其自己找的那么辛苦,逮着这样一只失去篱笆保护的肥羊杀一顿,岂不是更省力。
他心底的主意来了。
“算了,蠢都已经犯了,绳子也还要去找,先歇会儿……对了岳谅,哦,我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吧?”
不直接叫名字要叫什么,岳小姐么?
岳谅挥开沈当归拖长语气饱含嘲讽的叫法,道:“名字就是用来叫的。”
男人一笑:“也是,现在五点多了,别看这天现在还这么亮,一个多小时也就黑了,五天四夜算是过去一天了,你还一个人,有收获不?”
“有。”
男人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你这么厉害,收获一定不少吧?”
岳谅伸手拍拍自己背后的包,点头:“拿到了四个字块。”
“没有拿到字板啊?”较矮的男人这一问倒是没有掺杂任何私心的,甚至还有些真心实意的担忧,这一开始字板算是密集的时候一块都没拿到,越往后只会越难啊。
摔在地上的男人听他这一问简直想夸他一夸,问得不能更好,语气不能更自然!
岳谅答道:“有,太重了没有拿过来,而且也不方便带在身上。”
“对对对!带在身上多危险啊!那不是移动的箭靶子吗,不安全不安全!”男人先是肯定了岳谅的回答,然后话锋一转,“不过都放在外面也不安全,说不定就被后来的人翻走了呢,该带着的时候还是要带着,离太远不好……你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虽然你是很厉害,不过总要休息和有放松警惕的时候……如果你信得过我们!要不就一起走吧!”
岳谅一双眼清凌凌的,女孩拧住自己大腿的皮肉才没再一次叫出来,就是这个眼神!当时在楼梯上,就是这个眼神!
男人笑僵了脸,觉得原本妥到不行的计划变得漏洞百出,他自己也毫无信心了,声音越来越弱,“我们只是新人,不是坏人,你跟我们一起走至少人数上看起来安全一些,我们跟你一起走也蛮有面儿的……等你和沈当归汇合,那你要是闲我们累赘,再分开好了……”
越说越觉得不行,男人正想着算了,岳谅的声音响起来。
“可以。”
这就是山回路转!男人眼中的精光又开始霹雳霹雳往外冒了。
“不过……”岳谅看看了上方的字板,“你们还是先把这块字板取下来吧。”
一个激动的男人摆手:“恐怕这附近也不到绳子了,还是算了,先陪你去取你的字板吧,新星城这么大,这块字板也还算隐蔽,再被人发现的概率小了。我看这超新星酒店也蛮适合今晚休息的,咱们先把你的东西转移过来,顺便找根绳子,再取不迟!”
背包里就躺了一捆绳子的岳谅毫无障碍的点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没有关系。”
“那还等什么,走吧!”
较矮的男人懵了:“什么情况,这到嘴的肉要让它飞掉吗,我觉得会有人把它拿走的……”
“不会,你放心好了!”
“要不然你们陪岳谅去取好了,我在这儿守着先……”
这可不行!一切都计划好了的男人可缺不了另一个成年男性的战力,凭他一个人,打一个恶名在外的初级引领者,即使是个女的,他恐怕也做不到啊!
“傻不傻,要是真有人来抢,你一个人守得住?还是你又觉得凭我一个人,可以保护两个女孩子?”
最后一句话说服了他,“那好吧,岳谅,你的字板藏在哪里?”
岳谅手往大门一指:“那个方向,其实也不太远,我带你们去。”
四人转身,一道黑影无声跑过,没入树后的阴影。
为了让岳谅放松“警惕”,一路上男人不停地跟她搭话。
“岳谅,冒昧问下,你原来是什么职业啊,我看你气质很成熟,应该不是学生了吧?”
“我老家是青海的,天空之境你知道不,就是茶卡盐湖,贼漂亮了!”
“你是南方人吧,我看你就像南方人……”
喋喋不休,咻咻不跌。
女孩偷偷问走在自己身边的较矮男人,“他是不是喜欢岳谅呀?”
后者露出震惊的神情,随即转变为钦佩。
玫瑰有刺,这玫瑰不但有刺,刺儿上还有毒啊!
“敬他是条汉子!”
岳谅带着他们走出两条街,胳肢窝下夹一块字板的沈当归才赶着路绕到他们前面,从拐角处走出来。
两个人来了一次惊讶又惊喜的“偶遇”。
“你这走得也太远了。”
“是你来的太慢了。”
鬼胎男暗道一声倒霉,好死不死,偏偏这会儿遇到沈当归!早点儿晚点都他妈不行吗?!
他剧变的脸色看在女孩和较矮男人眼里,那就是果果的不甘与熊熊的妒火。
沈当归伸出手:“走吧。”
岳谅平稳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算作同意。
鬼胎男憋了又憋,没能扛过计划落空的失望,道:“你就这么走了吗?”
“抱歉,我和他合作惯了。”
“不考虑尝试一下新的选择吗?!”
女孩听着他逐渐撕心裂肺的语调,实在心疼,顶着大家口口相传的游戏内第一大恶人沈当归的气场压力,想要为他争取机会!
“岳谅,咱们一开始在新星广场对面的写字楼楼梯上遇见是缘分,不如还是一起走吧?”
岳谅眨了一下眼睛,语气疑惑:“新星广场?我没去过新星广场,我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就在广播电台附近,你遇到谁了?”
遇到了……谁?
女孩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趁着他们手忙脚乱扶人的时候,岳谅和沈当归麻利脱身。
坐回到副驾驶上,岳谅看着沈当归把新拿到的第九块字板放进后座。
“等下。”岳谅甩了一下脑袋,把后面的字板重新数了一遍,“……怎么有十二块了。”
“哦~”沈当归云淡风轻,“我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说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就顺便在附近找了一下,然后发现酒店的前台下面有只带数字锁的行李箱,我就打开看了看。”
岳谅:“……你说的对,同一个地方放多了容易被人一锅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