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蔡孤立无援,举目四望,没有一个信他们的。这下更没有人帮他们了,还要被送回来被“程肃”加倍折磨。顿生懊悔之意:要是当初没听三哥的,就好了!
懊悔也是没有用的,程素素眼下最恨的就是有人妨碍她上学!二蔡初一回来,她便诚恳而宽容地欢迎了二蔡:“二位蔡兄,这回可真的要老老实实的了。老实,就不会挨罚了。不老实,挨打也不会有人帮你们的。”
史先生心道,这话虽然直白,然而对二蔡确是最有效的劝慰。他哪里知道程素素话里的意思?二蔡是听明白了:再不老实,打死你们!
二蔡顿时又是一阵抖。
更让他们想哭的是,程素素真的拿了一把竹签——道观里这种东西很多——让他们六个人一起抽,谁抽到了下下签,要揍。高矮胖瘦傻眼了,这回没他们的事儿,为什么也要抽签?
程素素语重心长地道:“说了让你们多读点书,怎么不听话?多读书就知道什么叫连坐了。”以后谁起坏心,另外五个就能摁死他。
此后,六蔡畏之若虎,让往东不敢往西,让坐着不敢站着。被最淘气的六蔡影响,整个学堂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直觉得“程肃”虽然很和气功课也好,但是能压得住事儿,忍不住会听他的话。
自打初次揍完六蔡,不出半月,程素素一统学堂里的小学生。直到……去考乡试的大学生们回来。并且,带来一堆不太美妙的消息——本次乡试,本学堂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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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先生虽然惋惜,却接受得很快:“都知道不好考了吗?那就要接着学!来,讲范文。”
此后,学堂归于平静。期间,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初冬的时候,太子大婚,学堂也放了一天的假。程素素原本预备着这一天收拾回家的,头天放了学,就回玄都观要收拾行李。
不想卢氏一面帮她包衣服,一面说:“姐儿,你吩咐我的事儿,我都记下啦。”
程素素一愣:“哪件事儿?”
“就是,两个月前,你让我记着有什么贵人来,还有那个谢状元,来了多少次的?”
“怎么?”
“姐儿不说,我们也只是觉得多了些人,姐儿来说,我们一留意,可奇了哩!”卢氏手上不停,口里讲了,“先是,人多了不少,这两个月,少了一些,后来,这谢状元就来得越来越多了。啊!那个齐王府,也派人来过几回。跟姐儿说,来的都是厉害的贵人,都是有眼光的,要不怎么能都被圣上喜欢呢?”
程素素一惊:“三娘,先别收拾了。”原本这事儿她都忘了,现在被卢氏一提,尤其是最后一句,她直觉得不对!
“怎么?”
“咱今天先不回去啦。”
“怎、怎么?”
“你就说,师祖和师伯,近来被召见的次数,是不是多了?”
“对呀。连咱们家大官人,圣上也召见了好几次哩。”
程素素当机立断,去找广阳子讨了玄都观记载香油钱的簿子。广阳子听她要,问一句:“要这个做什么?簿子太多啦。”
程素素说:“想起一件事来,要查一查有些人的行踪。”
广阳子不再追问,让她回房等着。
过不多时,道一就抱了一撂的簿子过来:“都在这里了,你要怎么用?”
程素素道:“先找纸吧,要大些的。”拿来用墨线弹出一张大表格来,林林总总,列了好些项目,一项是官员姓名,一项是品级、职务,一项是近二十个月以来他们与玄都观的来往。程素素卷起袖子,执笔道:“咱们从头开始捋。”
先刨去平民百姓,剩下有官职的内容就好统计了。程素素很快发现,一般信道的人家,一个月也就来那么一两回,有些甚至数月一次,又或者是打发管事过来。
道一看了也皱眉——余道士伏法之后,玄都观香火更旺些,然而,这个“更旺”是新增的一些信徒的贡献居多。大部分旧信徒家往玄都观来的次数并未增多,只是有少部分人家的香油钱加了一些而已。旧信徒家往来的次数,在余道士伏法后一个月变后,下个月又趋于平稳。
程素素先找到了谢丞相家,谢丞相家添的香油钱略加了一些,近几个月往来的次数也多了,每次谢麟都来。再看李丞相家,是自从招了程犀作女婿,给玄都观的供奉才增加了的,不过近两个月,也略多了一点。
程素素倒过笔来,拿笔杆敲桌子:“有古怪!”又依次查了诸如袁皇后的娘家镇国公府,吴太后的娘家承恩侯府,香油钱也加了不少,参礼的次数也加了一些。
道一将手上的簿子翻了一翻:“这……”
程素素拿笔画了几个圈:“师兄,你看,凡来得频繁了的,贴得明显了的,无论品级高低,他们的官职都有一个特点——要么在御前,要么与圣上接触极多,总之,体察到了圣意。李丞相不算,他天生不信这些。”
道一道:“这些小官儿消息不灵,能有什么古怪?”
“天下的道士,就只有两家吗?我可听说,虽然一向是余道士总向师祖挑衅,可正经的天师家姓张,还有其余诸派。师兄,你等我算一下。”
“算什么?圣上喜欢的,底下人跟着喜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程素素又算了一下百分比,然后一脸凝重地将数目填在了后面:“要不是他们全都疯了,要不就是皇帝疯了。”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数据翻了两番。
两人面面相觑,道一道:“要是观里的事,又或者家里的事,我是当仁不让,这样的事情,你还是要对你哥哥讲的。明天你不是放假吗?回家吧。现在天色已经晚了。”
程素素道:“反正明天不上学,索性熬个通宵,师兄,帮忙。”
“你要做什么?”
做折线图啊,做各种统计图呀,那样更直观!
师兄妹一直忙到天色渐明,才做出一堆图表来。这些东西,任谁一眼看出去,都能发现问题了。
有关谢麟的内容,做得尤其详细,程素素的理由也很充份:“五个丞相,谁没几个孙子?在御前这么受重视的只有这一个人,既连着政事堂,又连着圣上,他的举动,必然是晴雨表。什么时候见他吃过亏?这是个狠角色,不能掉以轻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往程犀的书桌上铺图表。程犀也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爆栗子:“口无遮拦。”
说完,仔细将图表看了一回,道:“是慢慢涨上去的。”
程素素又取了一张表来:“看这个,一直涨,就没落下来过。”
程犀将图表一推:“想说什么?”
“不是个好兆头啊!”程素素着,“月盈则亏的道理,大家都知道的。这变得太明显了,原因呢?在圣上?圣上变的原因呢?变成什么样子了?外间只看他崇道,他想要从三清那里得到什么呢?想得到的,就是他缺的。他缺什么呢?”
程犀叹道:“昨夜没睡,去睡吧,明天还上学呢。”
“哎?哥?”程素素惊讶出声,旋即明白了,“哥哥已经知道了?”
程犀苦笑道:“我也正在琢磨呢。据说,圣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被先帝斥责。”
“咦?”
“旁的,就没人知道啦。”现在看来,这个梦,应该很严重了。
“呃……那师祖和师伯知道是什么梦吗?”
“不知道。你要真不累,不妨想一想,史先生对我讲,你明春可以与三郎一起考童生试,你要怎么回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