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志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自己妈妈。但对面已经撂下电话了。他就想是不是再打过去呢?自己是想让妈妈来接自己去姥姥家,不是去孙叔叔家。刚才要是姥爷接的电话就好了。
小志撂下电话了,罗老太太见他脸有泪痕,就拧了一个毛巾给她擦脸,问他是不是吃过饭了。那边敲门声再度响起来,王大夫来了。
“罗婶儿,我家小志来没来?”
“来了,在我家呢。快进来坐。”罗老太太热情招呼王大夫。
杨大夫在里屋听见王大夫来了,就走出来说:“大王,怎么惹着我外甥了?”
王大夫站在门口没进去,讪讪道:“我就说了他两句。”然后又放缓和了语气说:“小志,走,跟爸回家吧。”
小志坐着不动。
王大夫歉意地跟罗老太太说:“孩子不懂事,这时候不该到别人家的。”
“大王,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这是我外甥,你可别整那些事儿。”杨大夫立即打断他的话。岳父母都上年纪了,真吃心了就不好了。
罗老太太明白王大夫所言,不在意地说:“这儿也不是别人家。知近的亲戚。你进来坐吧。小孩子,一会儿就好了。”
杨大夫拉了王大夫进门,低声告诉他:“才小志打电话让卫华来接他的,无论怎么地,你可不能再说他啊。”
王大夫点点头,换了鞋子进屋,挨在小志身边坐下。小志立即往边上挪。他见儿子躲自己,想想离婚后孩子归杨卫华、自己不得探视的苛刻条件,再想想陈文强刚刚劝诫自己的话,他顾不得罗家人都在,就说:“小志,刚刚爸爸不该跟你发脾气。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小志愤愤地回了一句,心有不甘地红着眼圈说:“你怎么不跟阿姨发脾气?你怎么不跟珍珠发脾气?我知道你跟她俩好,比跟我好,比跟我妈妈好。你就能朝我妈妈、朝我发脾气。”
王大夫被儿子这话堵得一时没法解释。有心呵斥儿子,却又是在别人家。解释吧,又没法张嘴。他最没想到的是儿子后面还有一句话要问他呢。
“你是我爸爸还是珍珠的爸爸?”
罗老太太见王大夫卡壳,赶紧搂住小志说:“你这孩子,他肯定是你爸爸了。”
“他对珍珠从来都比对我好!珍珠要钱,他都不问为什么,要多少就给多少。我那回要2块钱交卷子钱,他都让我找我妈妈要。”
王大夫愣住,他想了想,翻遍记忆也没翻出来有这么一回事。他就说:“你那回要钱我没给你啊?什么时候你要卷子钱我不给了?”
“就那回。我们在那边三楼住着的时候。”
王大夫再度卡住了。自己那时候对儿子是没什么耐心,可是这一年多,从自己离婚后再见到儿子、杨卫华再婚,父子俩一直都处得好好的啊。怎么这孩子今天小心眼上了?还带跟自己记小账儿的?
杨大夫扑棱下罗老太太怀里的小小子头发说:“小志啊,那是你亲爸,可不兴这么跟你爸说话。”
“哼!”小志低低地哼一声,扭脸不理他。
杨大夫就说:“小志,你别不知好歹。这是你爸惯着你。要我敢和我爹这么说话,早得挨一顿削了。”
罗老太太示意女婿走开。不会说话就不要张嘴。这是劝孩子的话吗?这是火上浇油呢。但是这孩子翻出以前的事儿,倒让人不好开口相劝了。
她沉思着、搂着小志,一下一下地摩挲他的后背,她想安慰、安抚小志,想让倔劲儿上来的小志放松情绪。
十二岁的男孩子,这要懂事儿不懂事儿的年纪。还真是不好劝的。往浅了说——说珍珠小、是女孩子,所以他爸爸多疼爱珍珠一点儿,他肯定不接受;说深了——说他爸爸对珍珠好,那是客情、是爱屋及乌,难保他哪天就跟珍珠说了……
那不成挑拨离间了!
饶是罗老太太这一辈子脑袋转得快,从来没被人问住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劝解钻牛角尖的小志了。
这、这、这,她为难了。屋子里的四个大人都僵住了。
罗老头就说:“小王啊,你先回家去。我们劝劝小志。”
王大夫看看墙上的电子钟说:“这都过九点了。他该回家睡觉了。明天,那个小志,你明天去不去上学?过完五一就要期中考试了。”
“我去我妈家。我不去你家了,你去跟阿姨好、跟珍珠好吧。”
王大夫被儿子的话打击到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赌气的儿子,伤心让他说不出话来。自己刚才就是说了他几句,吃面条别呼噜那么大声……至于吗?
至于吗?
*
窗外传来小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然后是刺目的小车灯光,映亮了罗家还没来得及拉上窗帘的客厅。
小志立即脱离了罗老太太的保护,跳起来说:“我妈妈来接我了。”
王大夫见状知道不可挽回,他朝罗家老俩口点点头说:“打扰了。”然后追在换完鞋往外跑的小志后面说:“你等我把书包拿给你。”
杨大夫跟在他后面说:“小孩子,过几天就好了。你多去学校看看。大了明白事儿了就不会这样了。”
“嗯。”
王家父子俩出去了。罗家老俩口的注意力又回到电视上。杨大夫走到厨房去看外面的小车。就见杨卫华从车里下来,拉着小志的手在说话。
大概是小志和她说了什么吧。杨卫华往罗家这面看过来,看到站在窗口的杨大夫,朝他招招手。杨大夫也抬手挥了两下。
对这个堂妹,他只能用远观的态度。因为她妈妈不喜欢杨家的“穷”亲戚上门,也不喜欢他杨卫国这样不上进、没出息的人登门。谁他m的送礼还要看脸子啊。
杨大夫秉承自己这辈子就做个临床大夫的心愿,去了几次后,就再不登门了。
但紧跟着一个男人从小车上下来了。壮壮实实的中等个子,他顺着杨卫华的手势朝窗口看过来。杨大夫看那人不是平时的司机,想了想,就打开窗户说:“卫华,你等我一会儿啊。”
“好。”杨卫华拉着儿子小车外面等,也是在等王大夫把儿子的书包送下来。
杨大夫换了鞋子出门。正好遇见王大夫下楼。他提醒王大夫说:“来的不是平时的那个司机。”
王大夫顺口问道:“哪谁来接的?”他言外的意思,可别是不认识的司机把他儿子拐走了。
“卫华过来了。”
王大夫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过来的是谁了。但这时候已经走出单元门口了,他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他提着儿子的书包,朝站在一起的三个人走过去。
*
月光下的三个人,给王大夫一种错觉,好像那三个人是一家人似的。他按住心头突然间泛上来的、从来没有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将书包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递过去。
那男人上前一大步,伸手接过了书包。又换了右手,朝俩人伸过去,自我介绍道:“鄙姓孙,叫我老孙好了。”
先声夺人的气势,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温和态度,让王大夫下意识地伸手与他相握。两个男人的手一触即分。
王大夫客气道:“这么晚了,给你添麻烦了。”
老孙笑笑说:“继子也是我儿子,应该的。”然后他伸手给杨大夫,笑着打招呼,称谓却是句大舅哥。把杨大夫惊得好悬失态。
“小志给你添麻烦了。”老孙这话与王大夫说的一模一样,偏给王、杨俩人一种感觉,给杨大夫添点小麻烦是应该的味道。
杨大夫学着他刚才的话说:“舅舅和外甥,应该的。”
老孙与俩人招呼过了,朝二人点点头,就侧脸对杨卫华母子说:“小志,跟你爸爸和舅舅说再见。”
小志被母亲推了一把,小小声说:“爸爸再见,舅舅再见。”
王、杨朝小志点头,不等他俩开口与小志说什么呢,老孙接着小志的尾音说:“上车吧,咱们该回去了。”
杨卫华一言不发地拉着儿子上了后座。
小车启动,车灯刺破暗夜,往前开走了。
小车走了,不仅是杨大夫,就是王大志也借着刚才明亮的车灯,注意到杨卫华的变化了。他们都注意到杨卫华的脸上少了一些抑郁的、令人不舒服的、让人要远离的成份。
而王大志更深的感触是,杨卫华有些像她妈妈了。那种自己形容不出来的、但是能感觉到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对了,是那种贵夫人面对穷小子的、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一面,老孙的气势让王大志如饮蜜浆的再婚,多了一点儿完全不同的味道。他有点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但他明白自己和杨卫华的十八年情缘完全断了。是完全断了!杨卫华的眼里再没有了她那次去宿舍找自己的感情了。
杨大夫撞下王大夫的肩膀说:“别看了。你俩的缘分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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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上没大纲、没存稿的裸奔老路
捂脸
上一本308万,一个字的大纲没有。这一本好赖认真读了几本写作方面的指导书,最后还是这样
摊手
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记录员,先大家一刻,看到这么些人物来来去去的日常
为感情、为金钱、为子女、为工作、为权利、为了……为了幸福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