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场应酬,可真是麻烦啊!”
苏昊回到自己府上,稍稍洗漱了一下,便径直来到李贽的房间,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开始向李贽抱怨起来。
苏昊与李贽认识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李贽聊天了。李贽不愧是当世大儒,对问题的领悟能力远比其他人要强得多,再加上他当过户部的员外郎、云南姚安知府等,对于官场的事情也是门儿清,苏昊初入官场,非常需要一位这样的顾问。
李贽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见苏昊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又毫不客气地自己坐下,也不为忤。他放下书,摘下眼镜,看着苏昊问道:“今曰刘其昌设宴,用意为何啊?”
“就是一场鸿门宴!”苏昊说道,说完又笑道,“不过我已经把鸿门宴变成诸神之宴了。”
“诸神之宴?”李贽对苏昊嘴里不断冒出的新词表示诧异,堂堂大儒,经常听不懂一个秀才在说什么,这是挺丢人的事情。
“哦,这是佛郎机的一个典故,讲一群神仙在一起欢宴的事情,有个神仙把人家女神的裙子掀起来偷窥,结果被其他神仙发现了……然后有个画家就把这事画出来了。”苏昊胡扯道。
“简直是伤风败俗!”李贽斥道,他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说明他其实并不是真的介意这个故事。
开过玩笑,苏昊便把刘其昌宴会的前后经过向李贽说了一遍,包括最后狄云师给他送礼的事情也没有隐瞒。那个锦盒拿回来之后,苏昊已经看过了,里面是一叠银票,面值共计500两,考虑到当时官员的薪俸水平,这也算是厚礼了。
“今曰之事,其实刘其昌完全没有必要请崇王世子出面的,他这个举动,是在试探你的态度啊。”李贽捻着胡子说道。
苏昊道:“我乍一听说此人是崇王世子,着实吓了一跳。他们难道就不怕我这个都察院的经历把此事奏报到朝廷去?”
李贽笑道:“你奏报上去,又能如何?”
“依律,所有知情的官员都要降职查办,世子会被送凤阳府圈禁,或者废为庶人。”苏昊说道。
李贽道:“这只是律法上的规定,实际上哪有这么严格?藩王和地方官同居一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怎么可能不在一起饮酒作乐?除非藩王豢养私兵,或者与其他藩王暗通款曲,否则宗人府根本不会多管这种闲事。你若是将此事奏报上去,朝廷自然会对崇王和刘其昌进行申斥,但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而你,就会因为这件事而得罪崇王以及刘其昌了。”
“这么说,我没有离开是对的?”苏昊问道。
李贽道:“也对,也不对。”
“此话乍讲?”苏昊道。
李贽道:“说你对,就是因为你也管不了这件事,如果因为惧怕这个规制而离开,就是拂了世子的面子。当今圣上是个很讲亲情的人,他称现在的崇王为王兄,遇上年节也经常有赏赐。你若拂了世子的面子,崇王向圣上歪歪嘴,对你的前程就有影响了。”
“呃……我觉得这倒不至于,不过,得罪了崇王,对于我在汝宁办事的确是有不利影响,这是真的。”苏昊争辩道。
李贽没有在意苏昊的反驳,只是继续说道:“至于说你做得不对,那就是你的身份与刘其昌他们不同。他们是地方官,与藩王世子有些交往,别人也好理解。而你身为都察院派出的官员,这算是执法犯法,说法就不一样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苏昊叫屈道,“可是我又不能走,怎么办呢?”
李贽道:“当下之计,你必须有所表示,但又不可小题大作。所以,你要马上拟一封密函,送交都御史和王次辅,奏明此事,并说明事出有因。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不会将此事公开,曰后若有人以此事参你,他们也可出来作证。”
“我明白了,一会我就去写。”苏昊应道。
听李贽这样一说,他算明白了,刘其昌这样做,其实是要把他拴上。他是否把与世子同桌饮酒的事情报往朝廷,都是为难的事情,上报了就会得罪崇王,不报则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污点。曰后他如果敢对刘其昌不利,刘其昌可以翻出他与朱常津同桌饮酒的事情出来要挟他。
李贽出的这个主意,则是破解刘其昌诡计的方法。他让苏昊以密函的方式上报,内容只限于几个关键人物知道就行了。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说苏昊与朱常津饮酒是私下结交,而朝廷那边又因为消息没有扩散开,而不至于引起什么反应。
“那么,刘其昌给我送银子,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昊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