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的情况有些不同。益州人赖以治富的手段本来就不是以土地为主,而是治炼和工商,益州人治铁是全国有名的,益州的手工业也非常发达,益州的商人更是数不胜数,生意大的甚至走到了天竺、大夏,西南丝绸之路虽然没有另外两条丝绸之路闻名,可是一直持续不断,成都一方面是以洛阳为中心的大汉商业的西南重镇,更是大汉沟通境外的中转点。
可以说,没有刘修的新政,益州人已经很富了,如果刘修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他们又何必冒着风险支持刘修?
刘修淡淡的笑着,静静的听着,等龚安说完,他已经有了主意。他放下茶杯,双手轻轻的合在一起,搓了两下,笑道:“道长既然是天师道治头大祭酒,掌管一治,想必对道术有所了解,我想和道长请教几个道术上的问题,不知可否?”
龚安能当上这治头大祭酒,当然通一点道术,可是他却不是因为有道术才当上这治头大祭酒。刘修要和他讨论道术,当然不是他想听的,但是他也知道,这些有身份的人说话都喜欢绕弯子,打比喻,在比喻中互相试探。因此,他点了点头,笑道:“久闻将军道术高妙,今曰能听将军论说道术,我一定能受益匪浅。”
刘修无声的笑了笑,眼睛看着茶壶上的火苗:“道长,你知道最初火是怎么来的吗?”
龚安沉吟片刻:“书上说,是燧人氏教民钻木取火。”
“不错,钻木生热,故而能生火,就像这两掌相搓,也能生热一样。可是道长,你看过谁能把手掌搓出火来吗?”
“那倒没听过。”龚安轻声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刘修。
“是的,搓手掌生不了火。”刘修笑盈盈的看着龚安:“如今大多数人都用钻木取火,以木燧取火,以麻缊引之。可是哪怕是一个非常熟练的人,用这种方法生火也非常费时费力。”
汉代人取火之术基本和先秦没什么区别,大多是用被称为木燧的硬木钻磨软木,然后用易燃的麻絮之类引火,有条件的人家不用这么复杂,就用焖火之法,就是把火种一直保留着,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时候就打开。可是一般人家没这个条件,就只能用的时候再生火,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只是龚安和刘修不同,他习惯了这种方法,并不觉得非常麻烦。
“晋阳学堂研制出了一种新型取火的办法,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生火。眼下正在试验批量生产的办法,很快就能供应军中。”刘修哈哈一笑:“以后我们行军打仗,再生火作饭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当然了,在外经商的人也用得上。”
龚安眉头一挑,连连点头称是,但是他还是不太明白刘修究竟想说什么。
“道长,如果有这样的东西,你愿意花多少钱买?”
龚安思忖片刻:“生一次火,我愿意付出一个钱。”
刘修抚掌而笑:“道长够节俭的,如果每天生一次火,一个月你只愿意为此付出三十个钱,不过是一斤肉的价钱。可是道长,一个专门作饭的仆人,管吃管住,一个月的佣钱少于两千,你是雇不到人的。”
龚安不以为然的一笑:“那是,可是谁不想省点钱呢。”
“不错。”刘修凑近了些,“可是我要告诉道长,其实这能卖三十钱的东西,成本只有一钱。”
龚安眉毛一挑:“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修嘴角一挑:“那多出来的这二十九钱是哪儿来的?”他指了指太阳穴:“是人的聪明才智生出来的。你们卖的是货物,我卖的是智慧。”
龚安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语,可是眼神已经有些发亮了。
“益州富庶,是因为物产丰富,可是如果仅仅是货通有无,那赚的钱毕竟有限。”刘修直起了身子,泰然自若,“智慧,只有智慧,才是用之不竭的最大财富。益州比并州、凉州强,因为益州有并州、凉州不能比的物质基础,如果在益州实行新政,我相信益州的发展速度会远远超出并州、凉州。道长,你想听听我的具体计划吗?”
龚安心脏怦怦乱跳,也顾不得矜持,拱手道:“愿闻将军高见。”
“哈哈哈……”刘修大笑:“我们是不是等其他四姓的人来了,再一起参详?”
龚安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刘修不想让他独吞好处的意思,不免有些遗憾,可是脸上还是温和的笑道:“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刘修和龚安说了一阵闲话,有意无意的透露了要将几个正在赚大钱的技术出让的意思,把龚安逗得心神不定。比如琉璃,龚安在鹄鸣山总治见过,那是卢夫人会系师张鲁的书房专门配置的,装上了琉璃的书房采光非常好,白天不用点灯就能读书做事,这间书房到目前为止还是益州独此一家,因为大家都知道琉璃非常贵,又非常容易碎,在并州虽然便宜,可是要想运到益州来,那成本就太高了。卢夫人上次去并州,就是想把琉璃的生产技术引回益州,但是她一去就是近两年,龚安等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得到刘修的允许,早就急了。现在听刘修说将要引进,可是为了保证利润,只能给几家授权生产,他立刻动了心思。
这玩意如果龚家能够在里面占一份,那可就是挖到了一个金矿啊。他如果放过眼前这个机会,那龚家的人以后不得把他这个家主怨死?龚安一边和刘修说着话,一边打着自己的算盘,不经意之间,原本想代表阆中豪强和刘修讨价还价一番的心思已经转了,转而想以刘修代言人的身份和阆中豪强讨价还价一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