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下来,韩公公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小公爷这一番说辞真真是一条直线、笔直着往圣上心底里去的呀。
韩公公贴身伺候圣上,能不知道圣上对养心宫的执念吗?
燕清真人画的图纸,就搁在御案后头的架子上,韩公公每日都要轻轻抹灰,方便圣上翻看。
而圣上差不多两三天就会打开来看一回,那图纸就摊在案上,他不说话,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上头的描线,能看上一两刻钟。
韩公公偷偷看了眼蒋慕渊。
眼下没人敢直接开口建议圣上兴建,也就是小公爷敢悄悄说,如今只圣上、小公爷与他三人知晓,他要闭紧嘴,万一漏了一个字坏了圣上的好事,那他就完蛋了!
蒋慕渊说了那么一席话,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言,他在等着圣上思考。
圣上双手交叉抵着下颚,沉思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抬起眼皮子,盯着蒋慕渊的眼睛:“南陵的山脉真如阿渊所说?”
蒋慕渊颔首,道:“我虽然也没有学过风水之术,但我们这种外行人看风水,不就是图个感觉嘛。
走到一处,心旷神怡,呼吸几口,便觉得体内浊气散了,那就是个好地方,要是一进去浑身冰凉、寒气直往骨头里钻,那就是阴气太重。
反正我站在封口关下,就觉得南陵里头是个有讲究的地方。
而且,宣平与南陵接壤,我在那儿听了不少与南陵有关的故事,都神神叨叨的,什么几十年前山顶现了金光、什么百年前又有祥云飘过,都是祥瑞之兆。
舅舅,我琢磨着吧,您的养心宫在京畿一带是建不起来的,不如就挪去南陵,彼时以开采矿脉为由,大兴土木,京里谁人能知晓?
南陵崇山之中多古树,就地取材,一则用料好、二则省钱,您只需把库房里屯的汉白玉从水路运抵宣平,再送进南陵……”
圣上端着茶盏听蒋慕渊说话,顺着这一番讲述,只觉得南陵的高山已经近在眼前了。
山地开拓,参天大树成了脊梁,图纸上云雾环绕的养心宫顿时从梦中出现在了他跟前。
他颤着手按下了茶盏,耐着性子没有去取身后架子上的图纸,稳着声音道:“那阿渊觉得,偌大的南陵,哪一处山巅最是合适?”
“我没有进过封口关后头,挑地方这么要紧的事儿,还是要靠内行人,”蒋慕渊道,“等南陵收回来,舅舅您让真人走一趟,叫他给您选,一准没错。”
圣上雀跃的心终是压不住了,胡子往上翘了翘,清了清嗓子道:“你让朕想想、想想。”
蒋慕渊见状,知道过犹不及,便笑着起身告退:“我去慈心宫请安。”
圣上忙不迭挥了挥手,待蒋慕渊一走,他又吩咐韩公公道:“你也退下,朕静一静。”
韩公公应了,恭谨退了出来,隔了一会儿,他悄悄往里头窥了一眼。
果不其然,圣上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养心宫敕造图。
圣上看了足足有一刻钟,依旧无法平复心境,干脆站起身来:“去园子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