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的动静不依不挠,他不得不醒了,坐起来就看到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瞪视他,眼睛的主人,手正插进他脚边的行囊里。
那人半边身体朝外,已进行到拿了就跑的地步,他离他还有一双腿的距离,想也没想,一拳揍过去。
对,就是这样,不过用脚好像更有用!
偷东西的那人见他突然醒来,如爆发的狮子动作迅猛,一时竟吓得没动,维持着被抓现行的原貌,手上两根手指夹着的正是他日结的工资,薄薄的一卷钱。
他不知在想什么,拳头挥出一半,软趴趴落下,“叔叔,每次都找我,下次您能换一个人吗?”没睡醒的声音,嗲里嗲气,听上去像人不正经又像在调侃。
那中年人明显就活络了,四脚抓地地爬出几步,起身就箭步冲远,生怕他还有后手。
但人还没起跑,“苦主”就咚地一声倒回去,嘀嘀咕咕又蜷起那不算短的身板,睡回笼觉,压根就没有追财的心思。
斜对面,一个人撇开脸,对着桥洞内壁,不停摇头,不停摇头。
天亮后,吕虹并没有将离家出走的人带走,而是看着他背着行囊精神饱满地出发,背影已是青年人的背影。
清晨的阳光打在她脸上,不太暖,但尚有余温,不知那些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的人能否感受到一点慰藉。
有句话叫“纵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他在学校惹是生非,何尝不是学校局限了他,现在的环境虽然是底层,但不失为认识和检验世界的一个途径。
迎面来了几个晨跑的人,跟看着精神还不错地走出桥洞的她打招呼:“一夜安睡吗?”
她说是。
“你运气好!下水道新修的,前天修好,昨天就下雨了!不然早把这地方给淹了!”
“......”
好运总是伴随着他,不是吗?
吕虹回去之后,也没再收到吕竹给她发“游记”,可能是她从未回复过,他不想做无用功了。
即便看不出丝毫他会回归的痕迹,但她理解他工作强度高没空反馈,所以她并不急。
这也是老母亲的善解人意。
一个月还有几天的时间,他们的施工地带上了新闻,运送工人的领头大巴抄捷径将队伍引进了辐射区。
涉及人数众多,媒体都疯了,派出无人机进入辐射区探寻基建工的踪迹,电视网络铺天盖地相关信息和视频直播,整个城市都为辐射区里的动静所牵动。
吕虹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启最新消息提醒,万众瞩目的跟踪直播中,无数架无人机的摄像头停留在它们无法突破的密林外围,那里曾是城市的心脏,重工业基地,如今是荒废无人区,植物的海洋。
他们是傍晚进去的,一整夜后,无人机搜寻无果,待到早晨,都以为里面的人全军覆没,大大小小的无人机率先见到一个白色的“火柴盒”爬出绿茵掩盖的丛林,远在叁十公里外的居民区一户人家,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操控无人机,也能同步感受到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都停止了,仿佛城市所有人都停下来去仔细打量这是什么事物,紧接着视频里“火柴盒”后面跟出数个“火柴盒”,形成一条蚂蚁线,正是运载基建工的大巴。
“太好了,太好了,不枉费我一把年纪还赶过来凑热闹。”老工程师放下有他编程遥控程序的手机,却见旁边负责收集外部信息的女人泪流满面。
网上直播的视频拍到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基建工从领头大巴上下来,蓦然跳下一个皮肤苍白的人,让人眼前一亮,他随着人潮涌往临时搭建的检测站,擅于捕捉热点的新闻却不停拍这名基建工。
吕虹在电脑前呆了一晚,没有露出任何害怕,老工程师都以为她是铁打的,不料她一见吕竹的脸出现在镜头就泪流不止,便把遥控器给她。
像一只大蜻蜓的无人机在一堆各种最新型号的无人机里显得平平无奇,但相比它个头较小,即便现场已经勒令无人机不许拍摄不许靠近,它还是趁人不留神,一个猛扎钻进人堆,人们看到天上有东西俯冲,霎时散开,刚好让它稳稳停靠在唯一没有避让的那个人肩头。
泛着红血丝的眼好奇地打量着它,就像它是有生命的动物,昆虫,他冲它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并摸了摸它的机翼。
“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啊,假的都分不清。”老工程师摇摇头,看向吕虹,她正呆滞地看着遥控器,和屏幕上那张傻笑的脸遥相呼应。
除了刻意将人引进辐射区的司机驾驶的那辆大巴,其他大巴都安全驶出辐射区,车上没丢一个人,更不可思议的是,经过一天的反复检测,以及后来的跟踪复检,回来的人无一人感染辐射,媒体称之为“奇迹生还”。
“妈妈。”
无人机的电量快耗尽了,老工程师赶去附近回收他的“爱子”,吕虹瘫在椅子上,心潮还在澎湃。
当奇迹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它是微不可见的。
当它发生在众多人身上,它就耀眼如群星闪烁。
也是在那时她意识到,凭她弱小之力,迟早掩盖不住他特殊的存在,迟早他会离开她,去他该去的地方。
手机信息提示音久违地响起,她几是用身体扑上去搂住手机。
“妈妈。”
“人为什么会自杀?”
“为什么痛苦会让人拉上别人一起自杀?”
良久,按键的手指跳动起来——
“你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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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用起了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