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
蕙畹又略略退后半步道:
“眉墨”
杨紫青一挑眉道:
“眉墨,做什么用的,瞧着比我用的墨细小一些”
放到鼻子嗅了嗅道:
“仿佛有一种花香”
蕙畹暗暗翻白眼,心道你老婆那么多,竟不知画眉的东西,真真可笑。面子上却仍恭肃的道:
“乃是女子画眉之物,臣女让宫女姐姐们寻来削尖了用的”
杨紫青瞥了她一眼笑道:
“你倒有意思的紧,竟用这东西来作画,真真稀奇”
蕙畹心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里没有铅笔,勾线用毛笔,自己是万万用不熟练的,写字尚可,画画还是算了吧,自己不想费那功夫。杨紫青见轮廓勾勒的甚是清晰,不禁起了兴致,笑道:
“朕来上色可好”
蕙畹忙侧身退后道:
“皇上请”
杨紫青拿起染色笔细细填色,蕙畹只在旁边暗暗腹诽,你自己既然想画,非的让我多手作甚,真正虚耗这半天的时间。工笔画填色却是最费工夫的,近掌灯十分,杨紫青才画完全了,笑着看了蕙畹一眼道:
“你来瞧瞧,朕填的可好”
蕙畹凑上去,填的颇为细致且浅淡均匀,忙道:
“皇上画工比臣女更为精到”
杨紫青却道:
“可惜这有好画无诗难免单薄,你可有好题跋,说两句来,朕题在上面岂不好”
蕙畹急忙道:
“臣女虽读了些书,些许认得几个字,然,诗词歌赋上,却是不通,故献丑不如藏拙”
杨紫青笑了,伸手刷刷写了两句道:
“莫若就这两句好了”
蕙畹探头一看,画的一侧龙飞凤舞的提了两句旧诗:
“古都十月春又发,十万人家尽菊花”
蕙畹忙道:
“圣上大才”
杨紫青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这个张蕙畹白白长了一对博惠那十分灵动的眸子,这性子却有些古板无趣的紧,且甚是拘束,虽是一幅好画工,才思却疏于敏捷,遂不免意兴阑珊,挥挥手道:
“今儿偏劳你了,胡康,送张小姐”
张蕙畹心里一喜,心道自己这招对付杨紫青,还是颇为管用的,刚才杨紫青命她作画,蕙畹就暗道不好,旧年曾接触过半年多,对杨紫青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他于那些新鲜事物上,一开始都有极大兴趣的,越是有趣新奇的越喜欢的久,若是无趣,即刻就会丢开手去,实实的,是一个最喜新厌旧的性子,虽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不见得会怎样,但蕙畹终究厌烦他像逗弄宠物一样逗弄自己,非常讨厌。
故收了性子,像块木头一样应付他,果然,很快就令他厌烦了,放了自己出宫。胡康在一边看了个满眼,虽只略略见过两面,然,胡康也知道,这张蕙畹的性子,定不是这样无趣的,不然世子那里能如此着紧,多半是用来应付皇上的伎俩,可见对皇上的性子,她也是颇知道一些的,这倒有些匪夷所思了,但不得不说,这丫头聪明的紧儿。
远远的就看见杨紫安翘首以盼的身影,秋风浮动宫门廊檐前的宫灯,摇曳出一串光影,杨紫安的身影,被光影拉的长长的,更显清瘦倜傥,然,即使清冷萧瑟的深秋夜,有这样一个人等着,却令蕙畹感觉如融融春日般温暖。
胡康也看到了杨紫安笑道:
“既然世子爷在,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张小姐走好”
张蕙畹一福身道:
“蕙畹谢胡公公多方照顾。”
带胡康回转,张蕙畹才出了宫门,杨紫安也顾不得侍卫在一边,上前一步就把蕙畹揽在怀里抱了个牢牢的,心里的感觉一时竟难以言传,嘴角凑近蕙畹耳边低声道:
“畹儿,你终于出来了,出来了,你可知。”
后面的话却有些模糊,荡在秋风中,蕙畹也没听清楚,但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这个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男人,是如此的珍惜着自己,这个怀抱温暖而安全,一时也不想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这样躲在紫安怀里,什么也不去想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紫安才缓缓放开蕙畹,上下打量片刻道:
“你没事是不,畹儿”
蕙畹仰起头,冲他灿烂一笑道:
“里面也不是龙潭虎穴,我能有什么事儿”
蕙畹的这一笑灿若春花,令杨紫安有片刻失神,蕙畹伸手去牵他的手道:
“走吧!我们回家”
杨紫安回神,竟然觉得蕙畹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就好像从自己心底里钻出来的一般,如此贴切令人期望,遂反手牢牢握住蕙畹的手笑道: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