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宫里头,人人生一双势利眼,国师坐镇朝纲,所以走路的时候,人人都要落后他一步,除非他主动开口,不然没有人敢跟他并肩而行。而对象若换做小国君,便没那许多忌讳,是并肩而行抑或是领先于他,全看心情。
只有一种人会落后一步,走在他身后。
那便是画皮师宗门派进来的内应。
“洪公公一向小心谨慎,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四五个护卫,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够得手。”楚子复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画皮师不是不对活人的皮相出手的么?”
“事急从权啊。”洪公公笑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大业,和我画皮师一脉的昌隆。”
场面话谁都会说,可事实上不过是为了两个字——利益。
若不是为了大权归还,重夺帝位,楚子复不会行此驱狼吞虎之策,试图利用画皮师宗门来铲除凤血歌。同样的,若不是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声,以及这名声带来的巨大利益,画皮师宗门也不会贸然对活人出手,他们用了数年的时间,一个接一个的渗透进皇宫,每杀死一个人,就披上对方的皮相,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下一个……
“大业?昌隆?”楚子复呵了一声,“这么说,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不错。”洪公公得意道,“我宗门已有三百死士潜入宫中,化为寻常宫人侍女的模样,如同三百柄利剑,裹在人皮剑鞘中,只需要一个机会,便可破鞘而出,取凤血歌项上首级,献给皇上!”
楚子复沉默了一阵,然后淡淡扫了他一眼:“机会……什么样的机会?”
“一个能让我们这三百人汇聚一堂的机会。”洪公公凝眸道,“最好能避开锦衣卫的人,尽用我手下的太监宫女。”
楚子复闻言蹙眉不语,陷入深思。
画皮师宗门派来的三百名刺客虽为精锐,但锦衣卫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三百人虽然避过锦衣卫的耳目,成功潜伏入宫,可是泰半都是扮作普通内监宫女,鲜少有人能够像洪公公这样手掌实权。且这三百人分散在深宫各处,虽说化整为零,减少了许多风险,但因侍奉的主子不同,彼此之间很难见面,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到底用什么理由将这三百人聚在凤血歌身边呢?
到底怎么做才能避开锦衣卫,将皇宫这摊止水搅浑呢?
楚子复一路无话,而洪公公也不催他,只一路将他送到御书房前,才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唱诺道:“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便听吱呀一声,眼前那两扇朱红门扉朝着左右两方,缓缓推开。
楚国以黑为贵,只见房中黑色幔帐层叠而下,墙角四柱立着檀木书柜,书格中累着厚厚书籍,皆是遍寻民间亦不可得的孤本。又有八方多宝格两张,覆于墙壁上,格内高低不平,却又错落有致,摆放着天下最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以供御书房的主人赏玩。
而这御书房的主人,早已不姓楚。
梨花木书桌上累着几份尚未批完的奏折,书桌之后,凤血歌雍容华贵的倚在金座中,懒怠抬眸,含笑看他:“进来。”
楚子复看了他一会,然后一言不发的走进御书房。
身后,洪公公正要将门扉关上,却听见金座上那人含笑道:“洪公公,你也留下。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亦与你有关。”
洪公公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他慌忙将头低下去,好掩饰骤然变色的面孔,恭敬道:“是。”
楚子复却是面不改色,仿佛从来不认识身后那个人,也从来不曾与之密谋要取眼前之人性命的模样,他泰然自若的望着凤血歌,笑容温文尔雅:“不知国师今日唤朕,所为何事?”
凤血歌随手捡起一份奏折,丢向楚子复。
楚子复伸手去接……他忘了自己身体羸弱,反应更是较旁人慢三拍,等那奏折一路滚到房门口,他才回过神来。
见凤血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条举起的手臂,楚子复姿态优雅的将手臂一拐,掩唇咳嗽了几声,然后冷静自若的抬头:“抱歉,近日喉咙不大舒服……洪公公,还不快把奏折呈上来。”
洪公公拾起地上的奏折,也不敢看,双手托着送到楚子复手边。
楚子复面无表情的展开奏折,只看了一眼,便眉头一蹙。
洪公公见此,忍不住两只眼皮一起跳了起来,心道糟糕!莫非是事情败露了?
楚子复继续看着奏折,越往下看,面色便越阴沉如水。
洪公公可怜巴巴的立在一旁,楚子复只是面沉如水,而他是真的流水了……只见汗水蜿蜿蜒蜒的顺着他两鬓滑下,引得凤血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问:“洪公公,你很热?”
“回禀国师,老奴不热。”洪公公连忙道,“老奴只是……偶染小疾……”
“呵呵,这么巧,你们二人都病一块了。”凤血歌一边看着他二人,一边将温好的清酒端到唇边,薄薄的嘴唇在白瓷盏中浅酌一口,尔后那染上酒色的唇微微勾起,他笑道,“可要注意身体啊,这天气是愈发的冷了。”
“谢国师关心……”洪公公已经略感绝望,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么?听他的口气,俨然已知自己与小国君乃是一伙的……可他究竟是如何发现的?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朕也要谢国师关心。”楚子复慢吞吞的将手中的奏折合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身为一国之君,后宫确实空虚了一些,这立后纳妃之事,就全由国师做主吧。”
绝望之际听到这话,洪公公忍不住双目放光,抬眼望向楚子复手中的奏折。
修长的手指将那份奏折合拢在手中,但洪公公还是从他的指缝间寻找到了最关键的四个字——南诏和亲。
作者有话要说: 修到这里,下面是新章哟
37体元殿中选秀色
东宫殿内,楚子复吹着杯中茶梗。
眼前,洪公公红光满面,不住的来回走动。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洪公公手舞足蹈,“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哈哈!那凤血歌真是自寻死路,居然将主持和亲之事交到我的手中!皇上,大业可成
啊!”
“是么?”楚子复不咸不淡的说。
洪公公转过头来,只见楚子复冷漠的看着他,眼中写着“宗门为何会派你这废物来扶持朕”云云……
“皇上……”洪公公小心翼翼的问。
“蠢货。”楚子复冷冷的说,“刚刚你是怎么回事?”
洪公公一愣,随即想起刚刚自己在凤血歌面前的无能表现,顿时老脸一羞,搓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