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小心地伸手轻抚陈赞的脸:“叔叔,我们不是一时冲动。我家里条件不好,爸妈又离了婚,别人都看不起我,但是小赞一直都不嫌弃我,他真心实意对我好,帮助我,关心我的学习和身体,比我爸妈对我还好。我很早就喜欢小赞了,那时候小赞也和您现在一样担心,觉得这样不对,别人会看不起我们、骂我们、说我们,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有很长时间不愿意理我,不跟我说话。我也想就那么算了吧,两个男的在一起多难啊,不能让他为难。
“后来涨大水了,叔叔您还记得吧?小赞被困在河边院子,我找不到他,急得都快要疯了。我划船过去找他,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猪栏背上,周围全都是水,那猪栏都快要倒了。他看见我就哭了,我当时就想,管它呢,天塌下来我也要和他在一起。我管别人的嘲笑和指点,我就想让他过得平安、快乐。叔叔,您相信我,我会护着小赞的,不会让他受别人欺负的。”
陈昌隆的眼眶也湿润了,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要好,如果不是这种关系,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多好啊。但是偏生不这样,这让当家长的多为难,他不说话,长叹了一口气。
陈赞擦了一下滚落下来的眼泪:“爸,我本来也不想和坛子在一起的,两个男的,在一起不是害了两个人吗?但是那年洪水滔天,我以为我都要被淹死了,没有哪个人发现我被落在洪水里。只有坛子记得我,他一个人划着轮胎就过来了,那么大的水,也不怕被冲走,就想着找到我。我就在想,这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还有谁会这么牵挂我呢,只有坛子,我那时候就下决心要和他在一起。对不起,爸爸,我辜负了你和妈妈的期望,对不起。”
陈昌隆揉了一下眼睛,这件事一直是他做父亲的心病,自己当时就一心想着抗险救灾,却没留意儿子被困在洪水里,还是谈天想着他,才发现他被困在水里。这实在是做父亲的失职。“你们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你们不结婚,单位上的同事不说你?将来老了怎么办?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啊。”
谈天说:“叔叔,这个不用担心。我们还年轻呢,现在三十好几不结婚的人在北京有好多。我自己开公司赚钱,现在一年能赚一千多万,过几年应该赚得更多,以后有足够的钱养老。等老了,我们就找保姆,去养老院,或者收养几个孤儿都可以的。”
陈昌隆听见谈天的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年赚一千多万?你做什么生意?”谈天开公司做生意他是知道,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能赚那么多钱,他才刚刚毕业啊,一年就能赚一千多万。自己在家承包后山,又开养殖场和榨油厂,现在还做加工,有了自己的品牌,每年最多也就赚个百来万,这还是做了十多年才有的成绩啊。
谈天说:“我是做外贸生意的。这个生意现在比较好做,容易赚钱。”
陈昌隆的嘴半张着,这个谈天,真会赚钱啊,同样是读书出来的,他以为儿子上xx电视台工作,就足够自豪的了,没想到谈天现在都是个千万富翁了,真是想不到啊,这还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谈天吗?
谈天赶紧说:“叔叔,这公司是我和小赞合开的,赚的钱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文俊姐夫也有一点股份。”
陈昌隆心里瞬间平衡了,这还差不多,自己儿子从小就比谈天聪明,要赚钱,应该也是儿子赚得比较多才对。一回头,看见谈天帮陈赞在抹眼泪,不由得又回归到现实问题上来,叹了口气:“看样子你们两个早就打算好了,房子也买好了,公司也开起来了,以后不打算回去了吧。”
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伤感,儿女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完全不用靠家里了,他们两个老的在家,还卯足了劲拼命干活,赚了钱做什么呢,给儿女吗?他们比自己可有钱得多,根本看不上自己这点小钱了吧。
陈赞听着爸爸有些伤感的话,不由得有些难过,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爸爸,其实我和坛子是这么打算的,要是你和妈妈都接受我们的关系,以后我们还是想回去发展的。”
陈昌隆看着陈赞,有些不解:“回来跟着我和你妈种油茶?”
谈天笑了起来:“叔叔,我和小赞想回去发展咱们家那边的经济。我是学化学的,我们那边是种油茶的,茶籽榨了油之后还有很多茶籽粕,油茶的茶壳也没怎么利用,茶籽粕里含有丰富的茶皂素、茶籽多糖、茶籽蛋白等成分,这些东西要是都好好利用起来,可以做肥皂、洗发水、饲料等等。小赞还想将我们村那一片发展成有机种植,就是不用化肥和农药,种出来的东西都是健康的绿色有机食品,然后在我们那边推行农家乐,吸引城里人到我们那儿来旅游、买东西。”
陈昌隆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理念,不由得有些迷糊,他不知道什么茶皂素和茶籽多糖,有鸡还是有鸭的,但是似乎听起来很有搞头。
本来经过今晚上,想着儿女都不需要自己了,对自身的价值都有些怀疑,觉得没有再拼搏的必要了,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不由得来了精神,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啊,尤其是带动本地经济发展起来,这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的理想么。“那你们的工作和公司都不要了?”
陈赞说:“我的工作辞了没有关系,我去农业频道本来就是去学习的,也是为了以后积累人脉的。谈天开公司,本来也是为了赚钱回家开工厂、搞生产的,等赚够了钱,将公司交给姐夫去经营,我们就回家去帮你一起做事。以后等你和妈妈年纪大了,我们在家也能照顾得到。”
陈昌隆听见儿子的蓝图,突然就想流泪,孩子的想法多好啊,但是就是他们两个的关系让人难以接受,况且要是回去了,全都是熟人,可让人怎么戳脊梁骨。他无力地抹了一把憔悴的脸:“好是挺好的,就是怕家里人说你俩的闲话。”要是在北京,大家把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别人家在干什么,这样就好得多。但是农村不一样,十里八乡的全是亲戚朋友,也没什么隐私可言,人言可畏啊。
陈赞和谈天互相对视一眼,看来爸爸是对他们俩的关系让步了,这是好现象。陈赞说:“没事的,爸爸,我们也不明目张胆。等以后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
陈昌隆叹了口气,他这些年来叹的气还没有今晚上叹的多呢:“这个事暂时不说,以后再说吧。都起来吧。”
陈赞说:“爸,谢谢你对我和坛子的理解和支持。”
陈昌隆摆摆手:“唉,你们执意要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你妈那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暂时不跟她说吧,有机会我慢慢告诉她。”
陈赞露出今晚上的第一个笑容:“太谢谢爸爸了。”
谈天扶着陈赞站起来,两个人跪得久了,膝盖都麻木了,差点都站不起来。
陈昌隆也不理他们,背着手出去了。
陈赞收拾好,回到客房,悄悄地爬上床,躺在父亲身边。黑暗中陈昌隆出声:“小赞,多少年没和爸爸一起睡觉了?那时候你那么小,什么话都藏不住,都要跟爸爸说,现在大了,什么话都不跟爸说了,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撞破了,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去呢?”
陈赞哽咽了一下:“对不起,爸爸。”
陈昌隆叹了口气:“算了,睡吧。哪个孩子都要长大的。”
黑暗中,父子俩睡在一张床上,彼此不说话,各自怀着心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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