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已经死了。”这一刻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往常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侯爷爱民如子,也不会让我们去求死的。”
已经站起来向这边走来的赵将军手指颤了颤,垂目不语:这就是侯爷生前最后一条密令。可……眼下让他怎么说?难道说侯爷的命令比一切都重要?难道说侯爷不爱民如子?不管哪一种都说不出口。
沉默了良久,赵将军开口了,他看向领头的那个男人:“你……侯爷待你不薄啊!”
这话一出,领头的那个男人便是一愣,而后放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钱……钱我不要了,什么都比不上我家二郎的命啊!”
什么?还有钱?什么钱?
这话一出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一旁静坐瑟缩害怕了许久的百姓放佛找到了等待已久的突破口,不少人相继站了起来。
“哪里来的钱?你收了赵将军他们的钱?”
赵将军并几个西南旧部脸色大变,手下意识的压在了刀鞘上,却突然发现无从下手,一股莫大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不要胡说!”慌乱过后,赵将军率先回过神来,厉声喝道,“什么钱,我看你是喝糊涂了!”
这时候的否认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赵将军,你们发了钱给他们?”有人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们没有?”
“是买命钱啊!”你一句我一句,有些来自于收了钱的百姓有些来自于质问的百姓。
“一开始赵将军他们没说这会送命啊!只让我们诱大天师入局罢了……”
“我不要钱了,我要我家二郎的命啊!”
“一起为侯爷做事,为什么我们没有,他们有?围堵府衙若计较起来也是大罪!为什么我们没有?”
……
吵闹声愈演愈烈,正在静坐的百姓纷纷站了起来,要个说法。收了钱的觉得他们先前说的不要性命这种话是骗人的,眼下再不去请大天师就要没命了;没收钱的觉得都是豁出去为侯爷做事,为什么他们有我们没有……
争执推搡声愈发哄乱。
被夹在百姓之中的几个西南将领被人推来推去万分狼狈,也不知是谁趁乱挥了拳头,都挨了好几下了。
“够了!”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唰”一下拔出了长刀,扬声道:“不要吵了!”
赵将军脸色微变,还来不及开口忽听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拔刀了,西南军要杀人了!”以往城里的茶馆酒肆没少津津乐道西南军所向披靡,英勇善战,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之类的事迹,却没有想到,有一日这样英勇善战的西南军拔刀对上了他们。这……这太可怕了!
“救命!”
“救命啊!”
“快去报官!”
……
西南府衙牢牢隔绝了多日的大门此时仿如破木板一般被人群撞开,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府衙里跑去。
“快报官!”
……
这么多日的坚持在这一刻成了闹剧,才入睡不久的吴大人被人从床上强“请”过来主持大局。
“真是混账!”吴大人脸色不善的看向哄闹的人群,此时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光着脚,鞋子也只穿了一只就这般被人“请”到了大殿。
“让一让让一让!”手下忙不迭地抱着吴大人的衣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本官做了几十年的父母官,头一回碰到如此胡闹的百姓!”吴大人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官袍一边道,“想围府衙就围府衙,想半夜撞门就撞门……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吴大人拍着桌子,板着脸大声骂道:“有没有将本官这个父母官放在眼里?”
这……先前还真没有。哄闹的人群已经在吴大人的怒骂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出事了,现在知道报官了?”吴大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无足措的那群百姓,“你们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解决?”
“大……大人!”有人结结巴巴的打断了他的话,“快请大天师救命!”
“知道了,已经让人去请了!”吴大人说着撇了他们一眼,“好在你们只是将本官架了出来,今晚你们冲进房门架出来的若是大天师,哼……”
这一声哼惊的在场的百姓心中一记咯噔:说实话,不是不想请,而是着实不知道大天师住在哪间屋子里,就冲着最大的那间去了,这才将吴大人从床上“请”了过来。
“至于大天师……你们先等着吧!”吴大人说着皱眉向他们望去,“方才你们你们吵吵闹闹的,你一句我一句说的什么?怎的还有收钱不收钱什么的?”
虽然方才乱哄哄的,但不得不说,吴大人抓到最大的问题上了。
“是他们,赵将军他们给了钱。”
“他们收了钱才得病。”
“他们拿了买命钱,又想要命跟赵将军闹翻了。”
“赵将军没给我们钱。”
“他们一起分钱没算上我们。”
……
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响了起来,句句不离“钱”,听的吴大人头都大了。
“都住口!”吴大人重重的敲了敲桌子,看向众人,“一个一个说,哪里来的钱?”
百姓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人群中有人开口说了一句“我来说吧”。
吴大人点了点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而后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大人。”那人重重的磕了个头,抬起头开口道,“最开始我们装病除却因为赵将军的恳求之外,还因为……因为钱。”
“这种欺君之事,没个人带头一开始谁敢做?”那男人说着眼底露出几分悔意,“赵将军说若是事发了,法不责众,只会责令带头的几个人,他们自会投案,与我等无关的。”
“真是古来钱财动人心!”吴大人忍不住唏嘘了一声,随即奇道,“装病的可不在少数……他们哪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