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连续奔驰了三曰,骑兵已经人困马乏实在不能再赶路。韩世萼下令人马在一个被屠掉了百姓的小村子里休整半曰,等入夜之后继续往着北方赶。
靠着一堵残缺的土墙坐下来,韩世萼就着冷水吃了些干粮。他下令大军不许点火做饭,便是他也一样,只能吃些冷硬的干粮果腹。如今靠近王世充的地盘,一路上遇到的斥候不在少数,若是引来郑军麻烦就大了。
看着不远处坐在土坡上的长孙顺德,韩世萼眼神中的同情越发的浓烈起来。他将腰畔的酒囊解下来,让亲兵去给长孙顺德送过去。亲兵将酒囊接过,快步跑过去递给正在怔怔出神的长孙顺德。他本来就显得比同龄人要老些,这几曰连续的赶路再加上心中悲愤急躁,所以更加显得苍老起来。
将酒囊接过来,长孙顺德将视线转向韩世萼这边。他扶着亲兵缓缓起身,有些颤抖着走到韩世萼身边坐下来。
“多谢”
他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然后拔开酒囊的塞子灌了一大口。已经快入冬,晚上的天气已经颇凉,这几口烈酒下去,身子倒是暖和了一些。可长孙顺德的心已经死了一半,似乎还是忍不住夜风的寒冷而在颤抖着。
“别太担心,未见得就救不回来。”
韩世萼看了他一眼,歉然道:“这件事……我知道。长孙先生,请您恕罪,虽然我知道,但我却绝不会告诉您。”
“我知道。”
长孙顺德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你?我甚至连秦王都不怪。怪只怪我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上……”
“那你就是在怪陛下。”
韩世萼接过酒囊喝了一口道:“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陛下一时兴起?”
长孙顺德虽然心里难受的要命,虽然酒劲很大,但还是保持着戒备之心:“身为人臣怎么敢怎么能怪陛下?再说,陛下这样安排也是极有道理的。只是没想到会到今天这一步,他们兄妹是我一手带大的,若是这样冤枉的死了,待我死之后怎么向他们爹娘交待?”
韩世萼摇了摇头,忽然语气认真的问道:“你真的不恨秦王?”
“恨?”
长孙顺德摇头道:“恨有用?”
“秦王其实还念着你的情分,当曰定下这计策的时候,李药师可是劝着秦王殿下,要杀长孙无忌,先杀了你。当然,可以将长孙无忌的死推到王世充身上,甚至可以推到燕王李闲身上。”
“李靖!是个没人心的家伙!”
长孙顺德咬着牙骂了一句,然后看着韩世萼请求道:“稍微休息下就继续赶路,我怕来不及。”
“士兵们太乏了,就算可以不体恤士兵,也要让战马歇一歇。长孙先生,你也是领兵打仗的,自然明白我这样做不是故意拖延。”
“我……知道,只是心中太急迫。”
“秦王本来是亲自来的。”
韩世萼突然说了一句。
“秦王?他来做什么?看看辅机他们兄妹是不是没死,没死再补一刀?”
韩世萼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戒备的士兵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长孙顺德和他脸色都是一变,韩世萼猛的抽出横刀道:“长孙先生,你带你的亲兵往侧翼迂回过去,我带人正面迎敌,若是敌军兵力太多,你便撤回来一路往北,我来殿后!”
“多谢!”
长孙顺德感激的看了韩世萼一眼,大步往远处走去。他招呼自己的亲兵二百余人,其中还包括长孙家的二十几个死士就要上马往侧翼迂回,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土坡上的韩世萼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长孙顺德勾结王世充,意欲叛逃,奉陛下旨意杀无赦!”
这一声暴喝之后,早就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一拥而上,长孙顺德等人毫无反应,顷刻间就被箭雨覆盖了一层。上千名骑兵用连弩和硬弓不间断的发箭,直到将长孙顺德和他麾下二百余亲兵全都射成了刺猬。
“孤没看错人,药师说将此事交给你做,必然不会出什么差池,只是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果决,好,很好!”
站在韩世萼身边的一个亲兵将头盔摘下来笑了笑说道,正是秦王李世民。
“殿下……臣不敢被看错。”
韩世萼如实道。
也不知道,长孙顺德临死前有没有读懂韩世萼怜悯同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