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流着泪道:“这孩子跟了我十几年,向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就是个纨绔而已,哪里有那个心思惦记着仇恨?”
皇帝道:“大姐,你这么说可就太谦虚了。他是不爱上学,可你时时督促,他课业比老三还强不少。更何况,你还教他武功,教他兵法。”
“我是真心把他当成亲孙!”长公主泣道,“你二侄儿死了,连孩子也去了,他连个血脉都没留下。这十几年,只要想到这件事,我就心痛如绞。留下这个孩子,便是想着让他继承老二的香火,日后逢年过节,给他供奉,省得他做了孤魂野鬼。你大侄儿不争气,习不了武,眼看家里连个继承我们事业的后辈都没有。我教他这些,不是要跟你作对,只是想让他继承我们的事业!他若能培养成将才,还不是为你征战吗?”
皇帝不语。他又不想着南征,这些话,怎么可能打动他。
若是真的让那小子继承了长姐的事业,岂不是要将兵权交到他的手上。
皇帝怎么放心得下?
长公主擦掉脸上的眼泪,哀求地看着他:“既然你不允,这事就算了,他现在年纪还小,日后怎样还不是由你?我死后,他的身世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他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阿绍,看来我们姐弟几十年感情的份上,放过他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对他说出求这个字。
听她唤自己的名字,皇帝微有动容。
他失去母亲时太小了,记忆里照顾自己的,便是长姐。
这份感情,无论如何还是不同的。
“大姐,朕不想逼你……”
皇帝回去了。
几天后,他得到了长姐的死讯。
去博陵侯府吊丧,他看着棺木里冰冷的尸体,心中百味杂陈。
他哭得很伤心,是真的伤心。
长姐死了,勾起他幼时的回忆。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她死。
那个孩子也很伤心,哭得不得自已。
最平静的人反而是老博陵侯。
他亲自接待他,对他道:“你大姐说话,向来算数。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假话,只隐瞒了这么一件事。”
皇帝擦掉脸上的眼泪,出奇地平静。
他想,大概这就是帝王之心吧?明明刚才那样伤心,可想到这件事,又觉得大姐这样死去,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
贵妃知道了,昨晚哭着求他,说自己只是想保住前夫的一点血脉,全了这份情义。
如果可以,他还是不希望贵妃伤心。
这样的结果,似乎两全其美,谁都满意了。
老博陵侯道:“陛下还是早点回宫吧,您在外面不安全。臣还要料理长公主的后事,就不招待了。”
没过多久,老博陵侯的死讯也传了过来。
外人都说,他们夫妻情深,长公主故去,对他打击太大了,才会一病不起,跟着去了。
可皇帝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在长公主决定换命的那一刻,老博陵侯也不会活着了。
要守住这个秘密,夫妻俩一个也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