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榻上(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282 字 20天前

方才楚国的黑甲武士冲进来的时候, 众人只忙着恐惧了, 根本没有看清楚带头的黑甲武士是谁, 再者说了, 大家谁也想不到, 堂堂一个国君, 竟然会扮作楚国士兵冲进大殿里。

而在场众人之中, 很多使臣和国君都认识齐侯,再加上齐侯在楚国呆了一段时间,因此楚国的卿大夫们也认识齐侯。

那黑甲武士一抬头, 何止是厉王王子吓了一大跳,就连众人也都吓了一大跳,张大嘴巴, 发出无声的惊呼声。

厉王王子大喊了一声:“你?!”

随即就说:“这……这不可能!”

他说着, 厉声大喊说:“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快给我抓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厉王王子大喊之后,竟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殿上变得静悄悄的, 那些黑甲武士手执长剑, 却没有动弹, 完全像是一个个雕塑一样兀立着。

厉王王子更是受惊吓, 大喊:“做什么呢?!愣着干什么?!你们是呆/子吗?!杀啊!给我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抓起来!!”

他喊着,仍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吴纠这个时候笑了笑,似乎也不着急, 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厉王王子感觉自己被吴纠嘲笑了, 瞪着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这个时候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一个身穿官袍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男子在二十岁出头,连吴纠这个三十而立的人沉浮官/场,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儿,就更别说这个刚刚及冠,在古代便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了。

那年轻人乍一看十分不起眼,扔在人堆儿里根本看不出来,额头有些大,眼睛有些小,鼻梁到是高/挺,但是鼻尖有点尖,还往下压,看起来带着几分刻薄的面相,嘴唇还有些薄。

然而这个人面带微笑,一笑起来竟然有一种让人惊艳的感觉,正是潘崇。

潘崇从外面走进来,厉王王子一看到潘崇,立刻大喊着说:“潘崇!!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士兵为何不听话!”

潘崇惊讶的说:“什么?不听话?这不可能,崇的队伍是满楚国王宫,最训练有素的队伍了,您不信?崇便来试试。”

他说着,立刻凝住微笑,眯起眼睛,立刻喝道:“我楚国武士听令!”

他一说完,那些黑甲武士立刻喝道:“是!”

声音整齐划一,恨不得掀开路寝宫的房顶冲上天际,十分震慑人心。

潘崇厉声说:“将这些谋反贼子,一并抓起!”

潘崇说完,黑甲武士瞬间开始行动,跪在地上的楚国卿大夫们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呼啦”一声,那些黑甲武士已经扑过来了。

葆申吓得面无人色,这似乎有些超出葆申的预料,葆申大喊着:“你们做什么?!要犯上吗?!”

他喊着,还是被黑甲武士给扣了起来。

厉王王子似乎会点武艺,“嘭!!”一声挣脱一个黑甲武士的桎梏,调头就想要逃跑,“嗤!”一声,突然一把宝剑就搭在了厉王王子的脖颈上。

厉王王子一惊,侧头一看,竟然是一身黑甲的齐侯,齐侯手执宝剑,悠闲的搭在他的脖颈上,笑着说:“楚国新王的登基大典还没有结束,贵客要去哪里?”

厉王王子深知齐侯的武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脸上全是死灰,瞪着一脸微笑的潘崇,喝道:“潘崇!!!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潘崇拱手,谦恭的说:“您言重了,潘崇虽是小人,但胜在有眼光,知道弃暗投明。”

他这么一说,厉王王子和葆申脸上都是一片绝望,果然是潘崇背叛了他们。

吴纠此时则是笑眯眯的,伸手理了理自己黑色的袖袍,说:“诸位国君,诸位使臣,今日寡人的登基大典,有劳各位看了一场热闹,揪出了许多老鼠,寡人实在不胜感激。”

众人这么一听,有人惊讶,有人佩服,也有人一脸紧张后怕。

这事情还要从祭祀大典之前,潘崇来找吴纠投诚说起。

那天潘崇来找吴纠,表明自己的身份,潘崇乃是楚国宫中一个小队长,身份并不高,但是因为他的队伍训练有素,因此被葆申相中。

那日潘崇找到吴纠,说出葆申曾经见过天子使臣,并且收下了一卷文书,不过潘崇不知文书内容是什么。

虽然潘崇不是知道文书内容的,但是其实他多半知道葆申要做什么,毕竟葆申要利/用他的军/队,而且命令潘崇劫持齐侯。

潘崇将葆申的计划说了一遍,这其中就有厉王王子。

当年楚武王继位的时候,对外说明已经杀了厉王王子,谁知道厉王王子其实是逃脱了,逃亡到其他国/家去。

周国一直是诸侯国逃亡的避难所,因为大家不敢真的打到周国去,厉王王子其实就是逃到了周国洛师去。

楚国这些年越发强盛起来,厉王王子因为年纪大了,也是力不从心,根本没有了宏图斗志,因此就安心在洛师窝着,准备养老了。

厉王王子本不想篡位,但是后来他接到了天子胡齐的消息,天子告诉他,机会来了,他可以配合葆申,只要他配合葆申,就能重登王/位,因为厉王王子也是正统的楚国血脉,因此并不算是篡位。

厉王王子一听,这计划十分好,于是便同意了胡齐的意见,被胡齐护送,偷偷前往楚国。

那么厉王王子是怎么入楚的呢?其实很简单,厉王王子混在了鲁国贺喜的队伍之中,堂堂正正就走了进来,根本没有人拦/阻。

葆申厉王王子的计划是统/一的,他们便是想在吴纠登基之时,将他从王/位上拽下来,但是他们手头里根本没有重要的东西可以威胁吴纠,于是葆申便相中了齐侯。

齐侯用五万大军送吴纠入楚,可见对吴纠是很上心的,而吴纠自从进入王宫之后,就让齐侯在小寝宫住着,因此葆申看得出来,吴纠和齐侯的关系并非一般,用齐侯威胁吴纠,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葆申就策划着,劫持齐侯的事情,当时因为潘崇没有协同左司马在宴席路上伏击吴纠,因此被葆申怀疑了一阵,还重重责罚了一番。

潘崇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葆申的气数已尽,跟着葆申根本没什么前途可言,因此潘崇便偷偷过来投诚,和吴纠演了一场碟中谍的好戏。

潘崇告诉吴纠,葆申准备在祭祀当天劫持齐侯,为何是祭祀当天?因为祭祀当天吴纠需要去祭祀,而齐侯不是楚国人,定然不能出席,因此趁齐侯身边没人的时候,正好将他劫持走。

葆申那时候已经不信任潘崇了,因此派的是旁人来劫持齐侯,但是那些人根本找不到齐侯,齐侯已经扮成侍卫,跟随着队伍前去祭祀了。如此一来,本来绑/架齐侯的计划眼看就要失败,但是这时候潘崇就去告诉葆申,他看到齐侯偷偷扮成侍卫的模样,计划有变,如果让自己去抓人,定然能立功。

潘崇因为告密的事情,又被葆申信任了,而且成功的“抓/住”了齐侯,葆申十分高兴,又开始重用潘崇。

然而葆申和厉王王子根本不知道,潘崇其实是个双面间谍,他的确抓到了齐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这个不假,但是潘崇抓齐侯只是做个样子,减低葆申和厉王王子的戒心而已。其实齐侯这些日子只是窝起来没有见人,就等着登基大典当天,这帮子老鼠跑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吴纠本想在登基大典之前,将这些老鼠一网打尽的,然而潘崇说不行,厉王王子害怕惯了,这些事情都是葆申在主持,厉王王子几乎不怎么现身,连潘崇都没见过他几面,潘崇没有办法在登基大典之前抓/住厉王王子。

还有葆申后背的党羽,葆申后背党羽错综复杂,潘崇没有具体的明细,若是只抓/住了一个葆申,仍然后患无穷。

因此潘崇建议吴纠,便在登基大典上,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看,这样既能震慑诸侯,又能抓/住朝中的老鼠,没有任何损失。

有了潘崇和齐侯的配合,潘崇十分精明,游走在两边做奸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葆申和厉王王子不但没有怀疑他,反而更加信任他,因为潘崇抓朱齐侯有功,因此葆申令潘崇的小队在登基大典那天,包围路寝宫,一有风吹草动,就杀鸡儆猴。

潘崇的确是包围了路寝宫,不过他如今听令的可不是葆申和厉王王子,而是楚国的新王吴纠。

潘崇的整个计划,只有吴纠和齐侯知道,剩下便是潘崇自己,再没有旁人知道,齐侯失踪之后,吴纠装作一副着急又震怒的模样,然后又遣人出去找,其实就是分散葆申的注意力。

果然葆申十分得意,还两次三番前来挑衅,根本不知自己已经中计了,吴纠尝说齐侯是个演技派,其实吴纠的演技飚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如今潘崇的小队包围了路寝宫大殿,而葆申和厉王王子都不知道潘崇已经不是他们的人,地上呼啦啦跪了一片的士大夫们都傻了眼。

潘崇命令抓人,士大夫们全都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就害怕被抓,然而黑甲武士们动作很快,将那些方才跪在地上的全都抓了起来。

诸侯们一时间有些混乱,没想到刚想看好戏,结果风向竟然一边倒了,吴纠竟然来了个控场,让人惊讶。

诸侯们大多是事不关己,之前事不关己是旁观好戏,如今事不关己则是想到,幸好刚才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旁观了一阵,若是落/井/下/石,如今不知下场是几何?

而最紧张的就属于鲁公了,因为整个计划之中,还有鲁公的参与,若不是鲁公,厉王王子根本没办法进入楚国,若不是鲁公,天子胡齐的书信根本没办法递给葆申,因此鲁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此时脸色也十分苍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人群后面。

厉王王子面无人色,他本就没什么斗志,如此一来,斗志更无,被齐侯用宝剑搭在脖颈上,方才那股子嚣张竟然灰飞烟灭了,“咕咚!”一声,不知是吓软/了,还是怎么样,真的给吴纠跪了下来。

厉王王子一改嚣张的口气,说:“王上!您与我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我也只是被人迷惑,并不是我的错啊!王上您要相信我,是葆申!葆申!”

葆申已经被黑甲武士抓/住,听到厉王王子将过错全都推给自己,厉声说:“不是我!怎么是我!明明是鲁公!”

这球踢得太快,瞬间砸在鲁公脸上,鲁公站在人群中,想要趁机混出大殿,但是大殿已经被包围了,还是他们自己做的恶/果,根本逃不出去。

鲁公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怎知突然被人点名,所有人“唰!”的将目光全都投射过去,鲁公身边的使臣和国君们全都让开,似乎怕被鲁公牵连。

鲁公脸色瞬间就变了,说:“你们楚国的事情,干/我鲁国什么关系?不要血口喷人!”

厉王王子说:“是鲁公!是鲁公!他让我跟着他的队伍进楚国的!”

鲁公脸色更是难看,说:“大胆贼子!你们丑事败露就想要陷害我鲁国?休得无礼!我鲁国也是泱/泱/大/国,怎可被你羞辱!”

鲁公撇的真是干净,吴纠则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儿。

葆申立刻说:“老夫是被迷惑的,老夫也只是一时糊涂,求王上开恩,求我王饶命!老夫有证据,这一切都是周王和鲁公迷惑老夫,老夫只是一时糊涂!”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还把天子给揪出来了?

鲁公厉喝说:“你胡说什么!?”

葆申立刻说:“我没胡说!我有证据!”

他说着,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小羊皮,鲁公一看,顿时险些晕过去,那是天子写给葆申的书信,鲁公记得当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葆申毁掉书信,哪知道葆申留了个心眼儿,给自己找了一条后路。

葆申将书信拿出来,颤巍巍的递给吴纠,吴纠眯了眯眼睛,伸手将书信拿起来,展开一看,随即笑了一声,说:“请诸位国君看看,这是否是天子的手记。”

吴纠将那书信传下去,很快大殿上喧哗一片,来了不少国君和使臣,都是见过天子手记的,如此一看,顿时闹了起来,好端端一个路寝宫,变成了菜市场,大家都不敢置信。

那封书信上写的十分露骨,胡齐忌惮吴纠和齐国的实力,若是吴纠登基,那么和齐国联手,定然会威胁到洛师,还有吴纠和齐国都有黑火/药,如此一来更是危险,于是胡齐秘密联络葆申,想要葆申和他合作,一起暗/杀吴纠。

胡齐的嘴/脸全都写在这封信中,诸侯们看了能不咂舌么?

虽然楚国和齐国若是联/合/起/来,很多国/家也会害怕忌惮,但是就算楚国是外族,齐国可是周国的封国,这些年齐国虽然强大,但是论尊王,可没有人比齐侯更积极了,因此齐国是挑不出道理的,胡齐这么陷害齐国,诸侯们莫不心寒,也莫不自危的。

诸侯们就想到了,若是强大一点儿,就会被如此忌惮,被痛下杀手,谁还敢忠心于天子?

大家熙熙攘攘的,吴纠在这时候就“咳嗽”了两声,说:“诸位,这封文书的真伪,还有待/考证,寡人会尽快派使臣前去洛师,与周王会意,询问这封文书的真伪。”

吴纠说的很客气,其实就是派人去质问胡齐。

葆申听他这么说,连忙就说:“我王!这书信是真的!是真的!葆申不敢骗人啊!葆申为我楚国忠心耿耿,只是一时糊涂,信了周国和鲁国的谗言,请我王明/鉴!请我王开恩啊!”

鲁公想要撇清干系,刚要狡辩,这个时候吴纠就笑眯眯的说:“寡人登基,虽然邀请了鲁国,然而鲁公心怀叵测,还将我楚国的叛贼混入宫来,既然鲁公这么不够意思,也别怪寡人不给您面子了……”

他说着,顿了顿,沉声说:“来人,将鲁公和鲁国使臣,给寡人轰出去!”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都面面相觑,鲁国一愣,面子上抹不开,说:“你敢!?”

吴纠笑了笑,说:“您看看呢?”

他说着,潘崇立刻招手,示意士兵听令,好几个黑甲武士拔剑相向。

方才鲁公是想偷偷跑掉,如今士兵撵着他走,为了面子鲁公也不想走,然而那些士兵真的动手,直接把鲁公和鲁国使臣全都撵出了大殿。

大殿上那么多的朝臣诸侯和使臣,纷纷看了热闹,对鲁国人指手画脚的,鲁公脸上都要烧开锅了,但是气的没有办法,只好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把使臣轰出去,这事儿其他国/家也做过,其实没什么大不得,但是把国君轰出去,这个事儿旁的国/家是万万不敢做的,吴纠是楚国的新王,竟然敢这么做,众人心中更是忌惮的厉害。

葆申一见,赶紧磕头服软,说:“我王,老臣错了!老臣错了!请我王饶命啊!看在老臣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份上,绕过老臣罢!”

吴纠低头看着葆申,一身黑色朝袍,显得他身/子高挑,眯着眼睛,淡淡的说:“葆申,寡人不杀你……”

他这么说,葆申似乎松了口气,吴纠继续说:“你说的没错,你是两朝老臣,辅佐了王父和王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如今寡人登基,大/赦天下,不易见血,因此寡人不杀你。”

葆申更是松了一口气,却听吴纠说:“但你其罪当诛,罪不可恕,免其太葆与令尹官/位,令葆申在府中自行反省。其同党一并免职,收归天牢候审。”

吴纠这么一说,葆申一下就跌在了地上,想当年他入楚,被/封为太子的师傅,后来托孤,变成了楚国的令尹,这么多年来,已经变成了楚国的权臣,如今旦夕之间,一切的权/利全都没有了。

葆申跌在地上,面如死灰,吴纠挥了一下手,士兵立刻过来,将葆申扣起来,拖出了殿外。

众人纷纷看着葆申,都觉得若自己是吴纠,绝对杀了葆申免除后患,毕竟葆申虽然没有了权/利,但是人脉还在,免不得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但是葆申又是两朝元老,吴纠刚刚登基,若是杀了,的确不好,百/姓可不知道宫中的那些小道道儿,只会知道大王杀了老臣,会寒了民心。

葆申被拖下去,厉王王子则是一脸死灰,颤巍巍等着吴纠的发落。

吴纠笑着对厉王王子说:“此贼子冒充我楚国王族,以图反叛,其罪当诛,拖下去侯斩。”

厉王王子大喝一声,说:“放开我!!我是真的王子!我是!”

但是他虽然这么大喊,根本没人理他,厉王王子一路大喊着就被拖了下去,因为喊声太大,最后还被人塞住了嘴巴给拖走了。

一下混乱的路寝宫瞬间变得平静下来,吴纠看了看零零星星的朝臣,剩下来的这些朝臣,有的是不想跪厉王王子的,有的则是还没来得及跪的。

吴纠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说:“今日寡人登基大典,有赖潘大夫忠心耿耿,巧计擒敌,寡人特封潘崇为上卿咸尹。”

吴纠的话一出,好多人都震/惊了,纷纷侧目来看潘崇。

楚国的官/职和中原国/家都不太一样,楚国的丞相叫做令尹,而这个咸尹则是类似于东郭牙这样大谏之官,虽然是谏臣,但是可以打个比方说,官居一品,乃是楚王面前亲近的大臣,无论是民生,还是弹/劾官/员,咸尹都可以劝谏。

潘崇如此年轻,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经过这一战,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一下变成了上大夫,自然很多人不服气的。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就听到有人在底下小声说:“潘崇年纪轻,没有功绩,王上一下给他这么高的官/位,恐怕有人不服罢?”

那人想要浑水摸鱼,说话的声音很小,还在人群之中,以为吴纠没听清是谁在说话,吴纠则是笑眯眯地说:“彭宇大人的意思,是谁不服?”

彭宇没想到被点名了,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彭宇这个人,是楚国的大夫,葆申本就姓彭,彭宇和葆申是沾亲带故的,彭家本全都是申国人,跟随着葆申入楚,当年熊赀将申国攻打下来的时候,便用册封了彭宇这个人为申公。

因为楚王是王的级别,因此他可以册封公侯,就像诸侯因为是公侯的级别,因此诸侯册封的地/方/官就叫做子爵一样。

当时楚王熊赀将申这个地方收归为邑,随即分给了彭宇,让他作为申公,管理申地。

可是后来楚国与齐国开仗的时候,申国和邓国的旧部开始反/抗,彭宇根本没办法压/制申地的起/义,很快被推/翻了,彭宇仓皇逃到郢都城来避难,想要朝/廷搬救兵跟他杀回去,但是那时候楚国内乱的厉害,谁给他搬救兵?

于是彭宇一个被/封的申公,一下落的有名无实,如今申国和邓国也算是有功,彭宇更别想要作为申公了,在加上彭家的主心骨葆申被扳倒,彭宇自然对吴纠怀恨在心,便想要挑/拨离间。

只是彭宇没想到,吴纠耳朵这么厉害,而且还点名道姓的。

彭宇瞬间不敢说话了,缩在人群中。

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寡人不管你生在何地,寡人不管你长在何地,寡人也不管你是年轻还是年长,寡人亦不管你的血统是尊贵还是低微,寡人……要的是你们的忠心。”

吴纠说着,展开黑色的袖袍,指向潘崇,说:“潘崇有这份忠心,冒着危险替寡人清除朝中奸佞,乃是一等功劳,寡人若不赏,便是不分忠奸,不辨是非,只会寒了人心。”

潘崇很顺从的立刻拱手说:“谢我王恩典,我王英明!”

潘崇这样说出来,旁边也有人赶紧拱手说:“我王英明!”

“我王英明!”

“我王英明——”

一时间大殿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赞颂生,潘崇立刻又说:“恭迎我王登基!”

吴纠笑了笑,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转过身来,揽着自己黑色的袍子,终于慢慢走上了路寝宫的主/席台阶。

吴纠一路走上去,众人都屏住呼吸,直到吴纠坐在楚王的席位上,楚国众臣立刻跪地山呼:“拜见我王,我王万年!”

其他国/家的使臣和国君也都拱手说:“恭喜楚王登基!”

众人都是看了一场热闹,然而也不只是看了一场热闹,更看到了吴纠的手腕,胡齐与葆申联/合/起/来,想要扳倒吴纠,还找来了厉王的王子,结果却如此凄惨,鲁公还被轰出了大殿,这一场登基可谓是兵不血刃,十分精彩。

吴纠稳稳当当坐在席上,对于一个执/政者来说,他太年轻了,纵眼望去,无论是春秋战国,还是后世历/史,对于一个执/政者来说,三十岁以前都是渺小青涩的,嬴政十三岁继位,三十九岁才称帝,汉武帝十六岁登基,三十岁才开始他的宏图霸业。

然而吴纠这个年轻的执/政者,却一点儿没有手软,将场面完全掌控在了手中,何止是给了楚国大臣们一个下马威,还给了所有诸侯一个下马威。

齐侯趁着方才的时间,已经去旁边的小殿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换上了黑色的朝袍,款款走进来,正好赶上大家进献贺礼。

齐国使臣单子正手中托着一个很大的锦盒,慢慢走过去,跪拜在地上,行了大礼,恭敬的说:“子正奉寡君之命,特意献上贺礼,请楚王过目。”

吴纠笑了笑,他不知道齐侯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贺礼,笑着说:“哦?让齐公费心了。”

齐侯笑着说:“楚王何不打开看看?定然是让楚王欣喜的东西。”

吴纠不知是什么,不过齐侯一说欣喜,吴纠就莫名心慌,因为他又想到了和氏璧的小笼包,当时齐侯也是这么说的。

吴纠命人前去将锦盒打开,随着“咔!”一声,锦盒一下打开,袒露/出里面的贺礼,竟然是一块已经被雕琢完美的方形玉石……

和氏璧!

“和氏璧!”

“是和氏璧……”

“我楚国的国宝又回来了!”

竟然真的是和氏璧,如今的和氏璧已经被打磨掉了外面灰白色的杂石,已经袒露/出里面润白的本色,不止如此,和氏璧还被雕琢了,并非雕琢成了小笼包,而是一块方形的官印。

吴纠惊讶的睁大眼睛,那官印上盘踞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精美华贵,又霸气十足,雕工精湛,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楚国人都知道和氏璧已经被葆申献出去求和,很多人都责怪葆申,竟然将国宝献了出去,与鲁国的岑鼎一般,和氏璧代/表的也是楚国的国体和国威,献出和氏璧,无疑就是献出楚国的尊严。

如今和氏璧又回来了,楚国的卿大夫们如何能不高兴?

那和氏璧绽放着夺目的光彩,静静的安放在锦盒之中,诸国的使臣和国君一看,全都傻了眼,这玉石硕/大,而且颜色漂亮,通体润泽找不出一丝瑕疵,实乃是宝物。

吴纠看到和氏璧,又惊讶,又后怕,幸好齐侯关键时刻没有给自己雕刻一个硕/大的大笼包……

吴纠笑着说:“齐公厚礼,寡人谢过,”

齐侯对着吴纠也拱了拱,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的,气定神闲的说:“齐楚两国本就交好,孤若是不献上一份薄礼,恐怕被人笑话了去,只要楚王喜欢便是,不值什么。”

这和氏璧乃是传世国宝,所有人看在眼中都拔不出来,而齐侯却说不值什么,吴纠就静静的看着齐侯装作财大气粗的样子。

登基大典虽然有一时的混乱,不过还是顺利结束了,结束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晚宴在黄昏举行,众人便纷纷散去,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还要进宫赴宴。

吴纠从内殿直接走到小寝宫,等了一会儿,齐侯才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恭喜二哥了。”

吴纠笑着说:“还要感谢君上配合。”

他这么一说,齐侯立刻凑过来,伸手搂住了吴纠,吴纠见殿里还有寺人和宫女,赶紧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齐侯搂着吴纠,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抬手摸自己脖子,说:“二哥,你快给孤看看,孤是不是被砸坏了,潘崇那小子,也不知下手轻点儿。”

吴纠笑着说:“没有砸坏,怕是砸傻了。”

齐侯说:“好啊,二哥长本事了,如今二哥是楚王了,就消遣起孤了,让孤好生伤心。”

齐侯这么说着,就差挤眼泪了,吴纠看着肚子直疼,特别想笑,不过齐侯被砸了一下也是真的,毕竟他们要演戏给葆申看。

齐侯这个人,平时都不感冒发烧,更别说被人砸一棍/子了,吴纠自然也是心疼的,说:“纠让医官来给君上看看罢。”

齐侯说:“不要,就要二哥看看。”

吴纠看他“耍赖撒娇”,十分没有办法,给他看了看脖子,似乎没什么事儿,毕竟齐侯皮糙肉厚的。

齐侯说:“孤为了二哥的大业都受伤了,二哥有没有点儿什么表示?”

吴纠狐疑的看着齐侯,齐侯笑着说:“二哥这些日子繁忙,都没有给孤做好吃的,孤想吃二哥做的吃食了。”

吴纠一想的确是这样,自从入楚之后,十分忙碌,别说是做好吃的了,连吃个饭都匆匆忙忙的。

这样一番下来,十分的疲惫,其实吴纠也有些怀念理膳的感觉了,十分放松,看着齐侯吃自己做的膳食也很放松,还有成就感。

吴纠笑了笑,说:“反正还有些时辰,那纠换了衣裳,现在就去给君上做点来。”

齐侯笑眯眯的按住要起身的吴纠,说:“别忙,二哥穿这身好看,孤想看二哥穿这身理膳。”

吴纠惊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朝袍还没脱/下来,齐侯竟然让他这么去理膳?衣袍那么宽大,非烧了不可,不过齐侯坚持,就差撒泼打滚儿了,吴纠也没有办法。

吴纠让子清先去膳房,将膳夫都遣散了,不然自己穿着朝袍过去理膳,估计会把人给吓死。

楚国王宫中有好几个膳房,比齐宫要大得多,子清很快就安排好了,吴纠和齐侯走进膳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膳夫了,膳夫们都去其他膳房忙叨晚宴了。

吴纠进去,先把宽大的衣袍全都掖起来,袖子卷起来,露/出白生生的手臂,衣摆也放在腰带里,齐侯则站在一边看吴纠的动作,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吴纠整理着衣袍,突然觉得有点后背发紧,转头一看,就看到齐侯那赤/裸的目光,满含情/欲,差点把吴纠给烧穿了。

吴纠只好回过头来,赶紧准备东西理膳,说:“君上想吃点什么?”

齐侯则是笑着说:“二哥做的,孤都喜欢。”

吴纠挑了挑眉,听齐侯这么深情款款的说情话,便笑着说:“那就咸粽子蘸糖蜜了?”

齐侯一听,顿时给噎着了,似乎已经脑补出了吴纠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海鲜咸粽子,还要粘上蜂蜜?那味道简直已经从脑子里钻到了嘴里,实在……

齐侯满脸纠结,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吴纠也只是说说看,他知道齐侯的口味,标准的北方人,菜吃咸的,点心吃甜的,对于齐侯来说,粽子是点心,自然要吃甜的,海鲜粽子还沾上糖,足够齐侯吐一年的。

因为齐侯这次有功劳,因此吴纠只是说说顽,还是打算给齐侯做点好吃的。

吴纠看了看手头的食材,都特别新鲜,其中一块牛肉颜色非常好看,吴纠便将牛肉拿过来,准备剁馅儿,给齐侯做个牛肉酥饼吃。

一看就知道,楚国王宫的生活要比齐公奢华的多,膳房里的东西都十分齐全。

吴纠快速将牛肉剁成馅儿,然后又开始和面,齐侯一看到吴纠在和面,立刻躲得远远的,似乎想起了上次和面那不愉快的经历。

吴纠一个人快速的忙叨上,本是不入流的理膳,然而在吴纠手上,竟然能生出花来,动作优雅又流畅,看的齐侯饿得厉害,不只是肚子饿,还有一种想要将吴纠生吞活剥的感觉。

吴纠感受着齐侯火/辣辣的视线,无奈继续低头理膳,齐侯站的都累了,干脆一翻身,在旁边的水缸上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吴纠忙叨。

齐侯没吃过酥皮的馅饼,酥皮的东西在这年代并非没办法做,但是十分难做,特别考验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