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孔氏却睨她一眼,说出一句把谢妙容气得肝疼的话:“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三郎没了,可惜了竟没能留下个子嗣,你不能生,就不要挡着别的想为三郎生孩儿的女人生,别以为你暗中做的那些不让三郎收房的事情没人知道……”
“阿姑,你这说得什么话?”谢妙容实在忍不住,霍然站了起来,气愤道,“三郎是我夫君,他出了事情难不成我不伤心么?”
心说,自己方才哭得死去活来,你来难不成没听到。还有她方才哭得伤眼红肿,你来没有见到。自己好心好意程式化的劝她不要伤心,她却说自己不能体会她的伤心。还扯到了什么生孩子上头,怪自己没有怀上萧弘的孩子,进而扯到什么收通房的事情上头。她真想问孔氏,不管在哪个大家族,即便男子收了通房,在正妻没有生子之前,哪个通房会被同意生下孩子?这简直是无理取闹。难道只是因为萧弘没了,她这个儿媳妇就跟萧家没关系了,所以孔氏立马就开始以挑剔一个外人的眼光开始挑剔她这个儿媳妇?
孔氏这时候确实有儿子萧弘没了,谢妙容又没为萧弘怀上个遗腹子,所以这个儿媳妇就不成其为儿媳妇了的想法,儿都没了,哪来的媳妇?但是顾及到谢家还是顶级门阀,作为一个外人也应该对谢家的嫡女表示尊敬,不适合弄得很僵。所以在谢妙容明显因为她的话发火后,孔氏也就闭上了嘴。
她随即气呼呼地下床,叫周围伺立着的奴婢们替她穿鞋,扶她回去。
谢妙容心里因为婆婆刚才的话还在生气,就也不劝她在床上多躺会儿再回去好些了。
以往还算和谐的婆媳关系,因为萧弘出事,还有她婆婆那莫来由的怪罪,以及谢妙容气愤的回嘴,一下子就变得冷淡起来。
谢妙容还是送了孔氏出去,这才回来坐在内室南窗下出神。
随着孔氏的到来,萧弘去追缉刺客,在晋陵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萧府,很自然的,作为谢妙容的贴身婢女阿豆和阿虫也知道了。
她们两个这才明白了今日她们服侍的娘子为何回了趟娘家,就一直在哭,原来竟然是……
竟然是三公子出事了!
这对她们两人来说,同样是非常巨大的打击。在心疼娘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那么好一个男人的同时,她们也为娘子的未来担心。毕竟她们的主子跟萧弘成亲还不到一年,而且两个人如此相配,如此恩爱,可现在萧弘却出事了,娘子的幸福就这完了。极有可能一辈子的幸福都没了。毕竟新婚不久就成为了寡.妇,这要再嫁都不太可能再遇到像是萧弘那样出色的郎君。
阿豆和阿虫想哭,可是又怕自己这样哭起来,倒惹得谢妙容再次伤心。毕竟这会儿她们服侍的主子谢妙容虽然神情哀伤,面容晦暗,怔怔发呆,但是却没有哭泣啊。
好容易忍住了,她们两个上前去柔声劝慰谢妙容,要节哀顺变,要顾及自己的身体等语。除了说这些,她们也说不出别的了。因为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不伤心,不哭的。
“你们下去吧,我今日也累了,想要歇一歇。”谢妙容有气无力道。
也是,她今日情绪波动太大,太过于哀伤,这个伤心伤神的同时,让她的身体也觉得吃不消了。哭了太久,让她觉得心神俱疲。
“好,让我们伺候娘子睡下,我们就出去。”阿豆忍住眼中包着的泪水,上前去搀扶谢妙容。
谢妙容由她扶着上.床去脱了外衣躺下,阿虫又替她盖上薄被,这才和阿豆退了出去。
两人一到外面,阿虫就先忍不住哭了起来,只不过她是压抑着,声音很小,只有跟前的人才能听到。阿豆见阿虫一哭,她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娘子她……郎君他……”阿虫搓着手,六神无主地哭道。
阿豆拿手抹眼泪,哭了两声,忽然说:“三公子说不定还活着。”
阿虫闻言,止住哭,问她:“你哪来的把握这样说,不是说三公子被晋陵山中的那些土人给射中了掉下河去了吗?再说了,那些土人的箭上有毒,又是中毒,又是落入河里,哪有生还的可能?”
“俗语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觉着三公子没那么容易死。”
“你这是不切实际的瞎想!”
“有点儿指望总比没指望好吧,万一,万一呢。”
“就算你说的三公子没死,可是要去找到他恐怕也是不容易的,那晋陵山中又有财狼虎豹,又有没开化的土人,像三公子那样有身手还有胆量的人都出事了,一般人去找他不是送死吗?谁又敢去?而且自打三公子出事,也过了好多天了,恐怕要找到他的机会十分渺茫。”
“你这个人什么都往不好的方面想,也不想一想好的,万一三公子没死,还要指望着咱们的人去救援呢。说不定去了,还真能救回来。”
“说得容易,那我问你,你去救么?”
“要是娘子去,那我也就去!”阿豆大声道。
阿虫望着豪气干云的阿豆,完全无语。
却说谢妙容睡了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下来了,恰巧婢女阿虫进来向她禀告,说她公婆那边的院子来人了,请她过去说话。
谢妙容遂起来,穿上衣裙,洗了脸,梳了头,由阿豆和阿虫陪着去了公婆所在的上房院。
进了屋子,才发现萧家到的人不少,除了萧伦和庐陵长公主夫妻,还有萧弘的弟弟妹妹,以及这一年内才成亲的四郎萧业和他娘子宗姿言,五郎萧嵩和其妻张巧灵。
她公婆坐在堂上正中的榻上,孔氏脸色煞白,眼睛红肿,显然是哭泣所致。而萧咸则是脸色发青,神情哀戚。萧伦和庐陵长公主夫妇神情肃然,其他的人的脸色都很沉郁。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神情轻松的,个顶个的都是苦哈哈的。屋子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众人见到谢妙容走进来,所有人的眼光探照灯一样刷地投射了过去,每个人都在探究谢妙容的神情,猜测着她的心思。
谢妙容向公婆行了礼,孔氏神情冷淡地看着她,萧咸则是让她坐下再说话。
等谢妙容坐下后,萧咸才让她把回娘家从其父那里知道的关于萧弘的事情再说一遍。
谢妙容知道萧家的这些跟萧弘关系亲近的人也跟她一样,再陡然知道萧弘出事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其实跟她一样,都是不相信,非得要亲耳听到,亲耳见到才相信。
要她将丈夫出事的过程再当着人详细说一遍,不啻于心又被凌迟一次。
她千忍万忍,可眼里依旧包了泪,将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关于萧弘在晋陵龙溪山出事的详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萧弘中箭落水时,已然是哽咽难言。
一屋子里的人亲耳听到了萧弘出事的详情后,一些人也开始低声啜泣起来,一些人则是神情古怪。比如五郎萧嵩,他的脸上的神情就是拉长了脸,似乎要哭的样子,可是眼底却有一抹幸灾乐祸飞逝而过。
“这么说,三郎他……他是回不来了……”萧咸听完也忍不住落泪了,他极力隐忍悲恸之情,快速地用衣袖擦了泪,又说,“这些日子,我们都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三郎回来,一家人迁往徐州呢……现如今却……”
谢妙容听到这话,包在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流出来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在等着萧弘回来的时候,何尝不是在收拾东西呢,就等着萧弘回来,不用耽搁,跟着一大家人去徐州。
“阿父,三弟出了事情,我们是在建康替他办了丧事,再去徐州,还是先搬到徐州去再替三弟举办丧事?”萧伦尽管也为兄弟出事难过,流了眼泪,可是他到底是男人,在伤心的同时不忘记考虑比较重要的萧家搬迁之事。
“这……”萧咸犹豫了,也难怪他会犹豫,因为搬迁徐州可是萧家人的大计,之前为了等着萧弘回来已经耽搁了。这要是再为萧弘办丧事,再耽搁一段儿,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朝局如何变动,萧家是否处于被动之中。再有,这要为萧弘在建康办丧事,萧弘的尸首都没有,又如何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