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手依旧提着灯,另一只手则拖起大祭司的尸体与木杖,来到界渊面前。
追根究底,数年苦寻,终得见面。
明如昼屈身下跪,额头贴于手背,双目长闭,虔诚柔顺,满足之情饱胀心头,幸福之意已溢面容:“属下拜见大人——”他将大祭司之躯与木杖一同呈上,“逆乱贼子已然伏诛,请大人检查。”
界渊一声哂笑,火焰自指尖蹿出,眨眼将木杖吞没。
而后,他再将目光转移到地宫之中,还剩下的另外两人身上。
这两人能被明如昼留下一条性命,俱已服软,一同忍痛跪地:“属下拜见大人!”
一伏之后,明如昼直起上半身。火焰就在他眼前燃烧,他却恍若未见,从容续道:“大人方才归来,可先歇息片刻。待属下将酆都整理完毕,再请大人入城。”
这一日,注定是隽刻在幽陆历史上的一日。
酆都城中,诸多魔者未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见到大祭司及大祭司身旁半数心腹的尸首悬于城门之下,扑面血腥之中,剩余五殿十八属似已完全投入新主人麾下,城中魔者稍有躁动,便被他们无情杀戮!
而自地宫出来的界渊则与明如昼一同站在渡川之上。
此时此日,崖风依旧而悬棺不动,似乎已知正发生在酆都城中的血腥之事,故而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明如昼正为界渊介绍酆都城中格局:“大祭司有一批心腹,共掌五大神殿,十八属职。其心腹已被大人处理过半,无须在意。五大神殿分为杀殿、刑殿、传风殿、神工殿、平等殿。分管杀、刑、探听、建造、论功等事宜。”
浅浅一谈城中情况,他再说幽陆其余正魔势力:“当世十大势力,正道为剑宫、无量佛国、落心斋、大庆王朝、世家。魔道为北疆荒神教、渡川酆都、天方天魔界、南岛无上狱。其中还有一法外佛宗,乃是立于正魔之中,独成一国的密宗。”
他一摇手中之灯,盈盈蓝光便在天地中生成一幅幽陆地势图。
“北疆为幽陆最北,南岛为幽陆最南,此二者中隔幽陆,遥遥对望。至于天方一地,乃是天柱周围之地。而我酆都所在乃世家与秽土之间的一处裂隙,身前以渡川相隔世家,身后有深渊阻击秽土,天险可恃……”
“明如昼。”界渊道。
“是。”明如昼欠身。
“你知何为天之险?”界渊笑了一声。
未等明如昼说话,界渊伸出手掌,五指微合,徐徐抬起。
轰隆巨响,地动天摇!
这一刻,酆都之上、世家之地、乃至于与酆都相隔秽土的密宗本部,都感觉剧烈的震动自地面传来,不过顷刻,房屋坍塌,大地龟裂,而后一座巨大山峰于天地视野之中腾空而起!
无形巨手凭空而生,隆起土地,撕开山脉,随意得像是在捏塑泥丸。
无数闷响接连而生,似一位巨人身躯被重重摧折,正在痛苦呻/吟,又似这位巨人终于能将蜷缩的身躯舒展,故而长长舒叹。
声响不停,渡川不停。
拔地而起的山崖始终向上攀升,越过树木丛林,越过山峦险阻,越过视线中一切遮拦之地,直至天日之下,四野之中,再无遮眼处!
身处酆都城中众人方在大祭司之亡中清醒,又因脚下之地上升天空而齐齐陷入惊恐之中,这瞬息变化,使人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大地越来越远,天穹越来越近,渡川之上,明如昼几步抢至断崖处,只见渡川所在山峰一步步攀升,周遭地势一步步降低,当整个渡川真正奇峰突起,独立于中天之际,他再看周围,只见幽陆如玩器,众生是蝼蚁,己方所在,如日中天,犹如君临天下!
界渊再将掌一合。
无形巨手登时化作无形之锋,在巨峰四面斩下四道深不见底的渊壑。
渡川之下有巨河,巨河本已随山脉的动荡而起伏不止,此刻再有四条渊壑、地势巨变,千顷水波登时激荡千丈,化作六道巨柱,升腾半空,悬浮环绕于渡川左右,恰似六龙逐日,环环相护。
当最后一道水柱于天空前后相扣之际,阳光之下,彩虹丛生,朦胧明光环绕升空巨峰,照得巨峰一洗过往沉暗,美轮美奂犹如仙境降世。
幽陆众多势力、无穷武者,齐齐出门,遥遥仰望这天地难有之奇景!
巨峰上升,他们的心与巨峰一同上升,巨峰颤动,他们的心与巨峰一同颤动。
当巨峰与巨水终于一同拔高,独立于天空俯瞰大地之际,哪怕随后巨水再度落地,化作渊壑之流,环绕擎天巨峰,他们也未曾稍回悬心,而是肝胆俱裂!
惊世之举,惊世之景,悬土夺天,如造化者同。
这是魔道又生魔主,幽陆欲将大乱——
天际渡川,界渊做完一切,再度回身,目光落在身后城上匾额。
酆都?
魔主一声哂笑。未见他有所动作,无形巨掌已将匾上二字抹去,而后“天之极”三字逐一出现,其势缥缈,其意峥嵘。
如此,他方才一理袖,轻慢道:“总算顺眼了一点。可惜,地方太小。明如昼,取地图来——”
明如昼回过神来。
他骤然转身,目光中的灼灼光辉险些遮掩不住!
他的身躯轻颤未曾平息。
造化神秀,天地钟灵,不过如此,未及眼前之人万一!
“是,大人。”明如昼道。
他手上未带地图,却不妨碍其用光点直接在天空中绘出一副幽陆微缩地势图。
当地势图呈现于界渊面前之际,界渊随手一挥,几道红线以弯曲诡异走势穿梭山川地貌之中,最终连入北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