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阵发涩,伏城听不下去,抢声质问:“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你明知道我会答应,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啊。”
希遥望着他,摇头:“可是我害怕。”
人心难测。他人的心思难猜,自己的心思,又有多少人真看得清楚?
开不了口,是她在害怕,怕她以爱的名义哄过自己,心想着放下过去,却放不下;也怕他是被爱冲昏了头,以为自己爱她,可将来有朝一日,却发觉心底还是在恨她。
以往她用来说服自己的,高尚又冠冕堂皇的借口,怕耽误他,怕连累他……才不是。
她这样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会去考虑别人?终究还是怕爱情脆弱,怕有天被埋藏已久的恨意击垮。而到那时候,不比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谈心谈判,他们再没有路可以一起走。
不过这些心思,伏城不知道。他揉着头发,只莫名又烦躁地皱眉:“这有什么好害怕……”
说一半,他忽然停住。被突然的心念袭击,他眯眼回味她前几句的语气,这才觉出哪里不对。
呆愣了半晌,轻轻问:“这么说,你是喜欢我的。”
想忘记过去,想好好生活,一切打算都与他有关,却因为不想他牺牲,又全部作罢。
这可不就是在意他的吗?可该说他敏锐还是愚蠢,混混沌沌那么久,自卑又脆弱,居然直到现在才如峰回路转,乍然惊觉。
心脏疯狂跳动,强烈的预感,又不敢确定。伏城死盯着她,希遥不答话,他呼吸混乱,艰难地吞咽一下追问:“……是不是?说话。”
灼灼目光投来,希遥避无可避。忽然间一个冲动,她心软又眷恋,亦不想再伪装:“是。”
答案传到耳边,伏城僵住。灵魂一瞬出窍,好像不太相信,又紧迫地接着问:“那……你想我吗?”
希遥无奈一笑,似是为他对这个问题的锲而不舍头疼。默然思量着,终于她妥协,嘴唇微启:“想。”
伏城身体在发抖,嗓子也急得哑了。手撑住衣柜门,怔怔地问第三个问题:“你说的是真的?”
这次没等她回答,他已经扑到床边来。揽过她的肩膀按到怀里,希遥贴在他胸膛,听见他狂乱的心跳。
“不管了,好不好?”手臂收紧,他死死抱住她,“我什么都不管了,让我跟你在一起。”
语无伦次的表达,同他的身体一般热切又颤抖,希遥从他怀中挣脱,仰头看向他。眼眸安静凝视许久,她轻道:“那可别后悔。”
“不后悔。”伏城立刻接话。
像得到准许的凭证,他不由分说,双手将她脸捧住,用力去吻。牙齿碾咬她嘴唇,希遥闭眼迎合,双手环过他的腰。
伏城扣住她后脑,将这个吻加深。蛮横翻搅着,喜悦过去,又记起仇来,于是恨恨松开她。
俯身额头相抵,他狠劲抓住她手,粗重喘息着喃喃:“你这个骗子……气死我算了。”
希遥闻声一笑,下巴轻抬,吻一下他嘴角。
安抚行为很受用,伏城接着又贴上来,脸蹭在她的颈窝。她摸着他干爽的头发,弯着唇,慢慢垂下眼去。
好吧,她想。她人生的荒唐事,至此又多一件。
-
微亮的天色透进纱帘,这夜折腾到很晚,好像睡下没多久就到了清晨。
记挂着第二天公司的会议,希遥睡得很浅,闹钟响了一声便关掉,轻手轻脚下床洗漱。
打开卫生间的灯,她闭眼皱眉适应光线。再睁开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脖子胸膛处处是痕迹,不由得一阵恼。
她咬牙切齿地洗着脸,一边琢磨穿哪件衣服可以遮得多些。将洗面奶冲净再抬头,镜子反光,她见卧室门拉开,伏城迷迷糊糊走了过来。
心里埋怨他胡闹,她挤着牙膏,头也不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才五点多。”
伏城抄着裤袋倚在瓷砖墙面,刚睡醒,头脑还不太清亮,也不做声,就歪头看着她刷牙。
希遥纳闷他的举动,不过嘴被牙刷占着,也就懒得问。等她漱了口直起腰来,伏城才走近几步,站到她身后。
他双臂一展,便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闪过,随即觉得胸口一凉。
希遥握着牙刷,愣愣望向镜子,画面里,一条细项链环过她脖颈,锁骨处弯弯的一枚月亮。而伏城双手捏着搭扣,抿唇拧眉,正费力地帮她戴。
“生日礼物。”声音有些沙,大概是刚起床的原因。
好半天终于戴好,他低头,在她脸颊印一个吻:“困死了,再见。”
说完他转身就走,希遥好笑地看着他晃出卫生间,晃进卧室,又晃到床上。
忍不住抬手去捏项链坠,薄薄的金属片,月亮的尖角触到指腹。
回忆来得生动又迅速,她记起夏夜的烛光与红酒,少年双肘支着桌面,身体前倾,殷切地问她喜欢什么。
彼时她完全不走心,眼尾一扬,像调侃,更像刁难:“我喜欢天上的月亮。”
……
水汽渐渐升腾,将镜面覆上层雾。希遥松开吊坠,伸手去抹,来回几下都不见效,才知道,原来模糊的并不是镜子。
牙刷丢回杯子,她照照自己不争气的眼眶,“切”地一声笑了。
“叮咚”,是早间的天气推送,她拿手背抹着眼角,一手抓起手机去看。
3月21日,今日春分,天气晴。
自此开始,白昼长于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