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贤(上)(2 / 2)

“嗯?”魏郯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问魏安,“我说过么?”

“说过。”魏安笃定地说,罢了,道,“可他们既然总等人去访,为何不把桥修宽些?过得车马,人就会多了。”

魏郯笑而不语,拍拍魏安的肩头,却转而看看我:“夫人要紧么?”

我摇头:“妾无事。”

魏郯交代了一番留下来的人,带着我们往竹林而去。

魏安说得不错,这位隐士如果是想等人来访,的确缺乏几分诚意,木桥用了许久,有些摇晃,透过桥面的缝隙,能看到下面湍湍的溪水。

我走在一处不牢靠的地方晃了一下,前面的魏郯回头,拉住我的手继续前行。

他的手温暖有力,过了桥,仍然不放开。我见左右随侍不过三两人,便也由着他。

“夫君要访的这位闲人是谁?”我望着眼前茂密的竹林,只觉清风拂面,不由问起。

魏郯看看我,道:“夫人可听说过云石先生?”

我愣了一下:“公孙仁?”

魏郯颔首:“正是。”

我有些惊讶。公孙仁我当然知道,他出身山阳,少小即已文辞成名。他游学拜师,博闻强识,曾在朝中当了二十余年博士,六十岁以后,他离开了长安,自号云石先生,周游天下去了。此人名声响亮,是当世的鸿儒。父亲对他极为推崇,家中收藏了好些公孙仁亲手笺注的经史。

“我听说云石先生行踪不定,不想隐居在此。”我说。

魏郯淡笑道:“当今天下,人人皆行踪不定。能有个安定之处当隐士,已是难得。”

粗人。我心道,又问:“夫君来访,莫非要请云石先生出山?”

魏郯说:“云石先生年以七十,即便出山也恐怕走不动路。为夫此来,乃为讨教学问。”

“如此。”我笑笑,觉得在听笑话。

进入竹林百余步,只见一座宅院出现在前方。泥墙茅顶,四周围着竹篱。

我听到有人在抚琴,从容流畅,在这清幽之地更显得合乎意趣。

随侍在柴门上叩了几下,琴声乍断,没多久,一名童子走出来。

“来者何人。”他隔着柴门将我们打量,问道。

魏郯让随侍退下,上前与童子一拱手:“河西魏郯,特来拜见云石先生。”

童子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我们:“这些又是何人?”

“皆是某妻子、舍弟与从人。”

童子皱眉:“这么多人,先生茶碗不多,尔等……”

“青茗,何人来访?”这是,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草堂那边传来。

童子回头,道:“河西魏郯,还有他的妻子,还有弟弟,还有……”

“原来是贵客,”那声音含笑,“青茗,快快开门。”

童子应了一声,把柴门打开,向我们一揖:“请进。”

魏郯微笑,让随侍在外面等候,带着我和魏安入内。

院内绿草如茵,花木扶疏。一条白沙小径铺在其中,干净整洁。草堂上,茶烟袅袅,两人正在对弈。

一人须发皆白,身形清癯,毋庸置疑,那就是白石先生。而与他对坐之人是个青年,面容白净,神色专注,看那侧面,隐有一股沉着之气。

童子将我们带到堂前,不通报也不说话,径自脱履入内,将二人旁边的一把琴放在膝上,继续弹奏。

琴声悠悠,博弈二人专心致志,我们三人默默候着。

父亲曾经说过,有名的隐士大多清高,来访之人无论身份如何,多少总要遇到些下马威。如今,我算是见识到一会。看向魏郯,他神色沉静,注视着草堂,似乎在赏乐,又像在观棋。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白石先生长长叹口气,拊掌笑道:“叟又输了,到底不如年轻人。”

对面的男子向他一礼,声音清澈:“先生棋力深厚,珽实钦佩。”

白石先生抚须摇头,这时,他转过头来,像刚刚发现我们一样,笑着起身。

“老叟贪棋,竟忘了有客来访,失礼,失礼。”他步出堂前,向魏郯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