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事情听说过,但是毕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更有冲击感。
沈勋是已经见识过的,自然没有什么好奇之色。他熟练地和北宁派过来的官员打着哈哈,三言两语将对方言辞当中的讽刺与不忿同样讽刺回去,偏偏两人脸上还都是笑眯眯的,言辞之间也没有任何火气过重的词句,让人不得不对此佩服不已。
作为沈勋的妻子,就算她只是一个身份不高的女官,北宁这边依旧派出了一个身份相对较高的女性官员过来。
现在两人正坐着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言辞亲密仿佛两人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若是细听过去,才会发现两人根本就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都只是一些花花架子。
沈勋分神听了听这边的谈话,心中也哈哈一笑,对李婉的本事心中有了个底。
虽然也有些好奇李婉是如何有了这样插科打诨不说正事的本事,却也不曾在这个时候去问。
双方的第一次见面结束之后,北宁那边的官员自然不去说,沈勋却很是满意。
从北宁的态度来看,北宁此时是有求于南齐的,言辞之间显得格外客气。
对这种状况,他也能猜到一些理由。
北宁也有靠海的疆域,却没有南齐那么多天然的良港。这么多年来,海上的实力比之南齐不知道落后了多少。
若是之前,南齐也闭关锁国不曾与外洋打交道的时候,这些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等到如今南齐皇家都组团出海的时候,差距就猛然间显得如此刺眼了。
偏偏南齐那边除了那一次事故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显得顺风顺水,源源不断地从外洋带回来了大笔的财富。在余陶登基之后,又私密地派了细作去了远洋之地,从那些夷人的国度里偷取他们的技术。
如今的南齐,说句不客气的话,从海洋上得到的利益,已经足够买下一个北宁。
北宁原本就苦寒之地甚多,如今南齐又有了这样的外财输入,更是让北宁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若是不出意外,这样的事情持续上十几几十年,北宁只怕是要被南齐用财力直接拖垮了。
曾经一度北宁还可以靠着军队从南齐身上撕下一些肉来养活自己的臣民,如今连这点优势都失去了。
沈勋觉得自己大概可以预见,这次会谈当中,北宁的人肯定会提出边贸当中要加上一些来自远洋的东西——自然不是那些一无是处的奢侈品,而是那些能够实实在在地派上用场的东西。
他甚至可以想到,若是商谈不成,北宁在南齐埋下的无数细作棋子,大概又要想着对南齐国内的匠人动手,最好能绑到北宁来帮着北宁了。
他的唇边浮现出笑意来,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是真的如此,也许自己应该稍稍地让他们涨一点记性?
如今的南齐,可不是当初的南齐了。
余陶比起他的长辈们来说,显然是个格外合格的帝王。
登基这么几年,余陶显然做得比自己的长辈们更为出色。
他没有如同自己的长辈们那样对文官们多加防备,也没有想着图省事而禁海贸,最重要的是,不曾从海贸中与自己的臣子们争食。
先帝若不是在皇家舰队中吃相太过难看,那些臣子们也不会离心离德,就算心知肚明余陶的登位有些小问题,却依旧若无其事,并不曾有人和一个人帮着先帝的后裔出头。
不过好在余陶也还算是一个宽厚的帝王,先帝的嫡子,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所有人都无视了先帝的嫡子如今被格外纵容着长大的事实。
“我们在这边大概会先等上几日,等北宁的宫中有了一个确定的旨意之后,商谈才会正式开始。”沈勋说,“趁着如今有空,要不要陪我和上街走一走?”
明明是见到李婉有些神情忧郁,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沈勋却说得仿佛是自己贪玩,非要拖着李婉一起一样。这样的关切,李婉自然就感觉到了。
她如今却不过是近乡情怯。
想到李老爷和李夫人就在左近,她心中就有些蠢蠢欲动地想要过去探望一二,但是……
她害怕,怕见到了李老爷和李夫人,自己行为不妥当,反而平白惹人伤心。
也让人怀疑李婉的身份。
她可还没有忘记,如今明面上的李婉云,已经是死了。
沈勋的邀请被无视了之后,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每日变着法子想办法逗李婉开心。
这一日,他也不经她同意,直接就强行将她架着出了门,到了一家酒楼,道:“这里可是别宁京城最好的酒楼,今日有大菜出来,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李婉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也就安静地待了下来。
但是没过多久,她无意中往楼下一看,一个身影立刻就让她的身体一颤,眼泪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一更
☆、第十章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年,但是对李婉来说,却已经恍若隔世。有些记忆,和上辈子的记忆一样,已经在渐渐消散,回忆中的画面失去了色彩,变得不再鲜艳。
但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这辈子的母亲,这辈子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愿意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的母亲。
如果不是李夫人,李婉觉得,自己小时候那样妖异的表现,也许早就被李老爷提溜出去轻触掉了。她还记得,李老爷是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所以,再次见到李夫人的时候,李婉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侧身看着沈勋,捂着嘴泪眼朦胧。沈勋轻轻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岳母等一会儿就上来了,别着急。”
两个人坐的地方虽然是包厢,但是门口只是挂了一道帘子,这样的房间,看上去一点都不隔音。
李婉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是见到李夫人上来的时候,神色依旧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李夫人显得有些憔悴,但是眉间风度却还能看得出来有一种怡然的闲适。见到李婉,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最后却定格成一个温柔的笑:“你好。”
李婉行了一礼:“这位夫人您好。”她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笑道:“夫人倒是面善,见着到好像是我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