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手里的帕子甩在他脸上:“这么看着我作甚?这才几年不见,倒成了个半傻子了。”丰收忽然拉着她的手道:“我听说四月嫁给王宝财了,二姑娘没把你也许了人吧!”
三月白了他一眼:“你当我们姑娘是什么人,虽是丫头,这亲事上,头一件是要自己拿主意的,姑娘早就发了话,她跟前的丫头都一样。”
丰收松了口气忙道:“那,那,你跟二姑娘说没说咱俩的事?”三月呸一声道:“咱俩有什么事别瞎说。”丰收急了:“怎么没事,那年咱不是都说好了,等我存够了银子,你就嫁我,虽说我不如王宝财有本事,可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三月道:“你这张嘴向来能说,只是你家也没个人来提亲,难道我就这么上赶着巴巴嫁过去,再说,如今咱们连面都见不着,怎么成亲?”
丰收咧开嘴笑道:“如今就不用着急了,我们公子若会试得中,八抬大轿把二姑娘迎进门,你还不是一样跟着嫁过来。”
三月愕然,忙道:“这话可别胡说,我们家二姑娘不过是杜公子的干妹子罢了,哪来的什么八抬大轿,以后这些话不许再说。”
丰收道:“你这话从哪里说的,我们家公子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这档子事了,那么拼命的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风风光光的娶了二姑娘,这心思别人不知,你我可是从小跟在他们身边的,难道也糊涂不成。”
三月急道:“那是杜公子一厢情愿的事,我们家姑娘何曾应过他什么?”丰收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如今苏家不同往日了,你们家叔老爷成了三品大官,连带你们姑娘眼都高了,就是眼高了,我们家公子难道就配不上,赶明儿考个状元及第,凤冠霞帔捧到跟前,难道不风光。”
三月道:“跟你说不清,我们姑娘跟杜公子清清白白,这些事以后休要再提……”丰收被她冲了几句,也气上来,再不理三月,迈开步跑了。三月气的直跺脚,沉着一张小脸回了屋里。
苏采薇一见这丫头眉飞色舞的出去,却愁眉苦脸的回来,不禁笑道:“怎么,又吵嘴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可吵的事儿,这好容易见了面,怎的还有空吵嘴?”
三月道:“姑娘您还笑的出来,您忘了,那年在冀州府东篱轩我就说,您那些话说出来,杜公子势必要误会的,丰收说,他家公子心心念念就是考了状元,八抬大轿的娶姑娘进门呢,赶明儿媒人登了门,我看您如何?”
采薇皱皱眉道:“什么如何?不应就是了。”三月道:“姑娘说的好听,杜公子什么脾性,姑娘难道不知,又是从小到大的心思,惦记了这么多年,怎会轻易丢开手。”
采薇道:“不轻易还能怎样?难不成为了成全他的心意,我就非要嫁给他吗?”三月叹口气道:“姑娘就不想想,这事二若是闹起来,传出去,咱们自然知道没什么,可外人怎么想谁知道,俗话说,舌头根二底下压死人,更别提如今京里的那些体面的府里,谁不知姑娘跟封公子的事,连皇后太后皇上都惊动了,若杜公子不中还好,若是得中个状元,大张旗鼓的请人上门说媒,封家怎么想,别人怎么说,姑娘如何自处,这些话好说不好听。”
采薇愣了会儿神道:“依着你说,难道让我现在就去找杜少卿说明白。”三月道:“自然不成,老爷也是,怎的留了杜少卿来家里住,这以后打头碰脸都像什么话?姑娘不如避出去吧!就此不要见面了才好,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采薇白了她一眼:“干嘛我要避开他,他即便住在府里,也是客居,跟我什么干系,这是我家,避什么?”
三月道:“我是怕封公子知道了多想,现在想想,姑娘跟封公子那些年就没少通信,姑娘可提过杜公子?”
采薇想了想,那些年把这个当成一条倾诉的渠道,举凡大小事,都会写封信给小叔,跟记日记似的,每次都是厚厚的一沓子,后来才知道,那些信都落到了木头手里,算起来,自己的事,木头还真没有不知道的,杜少卿她也没少提。
想到此道:“虽提过,却没说什么要紧的,再说,我跟杜少卿也没什么,光明磊落。” 三月道:“这是姑娘说的,瞧封公子对姑娘的着紧模样儿,未必心里就没疙瘩……”
采薇有些不耐烦道:“他乐意怎么想怎么想,说起来,我也没应木头什么,大不了谁也不嫁,我自己过,倒更自在,也没这么多烦心事,竟是比做买卖还繁杂。”
三月扑哧一声笑了:“姑娘这么说说罢了,真不嫁,岂不把封公子急死了,我抽空跟丰收说说,让他跟杜公子透过去,没得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亲事不成,还是亲戚呢,总要顾及些面子。”
主仆俩这么想,可忘了还有个苏善长,苏善长也是真有些急了,善长平日不大出门,采薇跟封家的事儿,虽说各府里都心知肚明,可事儿没落到地上,也都含着呢,善长两口子自然不知,刘氏跟苏婆子管不了采薇,就轮流着跟善长说项。
刘氏想着,采薇虽有大注意,可对善长的话还是听的,当爹的做主了,采薇说不得就应了,国公府的高枝头咱巴不上,寻个老实体面,知冷着热的女婿也不差。
苏善长也觉得,妻子说的有理,把近处的人想了一遍,没想着个合适的,今儿忽然见了杜少卿,苏善长的心思倒是动了一动。
年前赵鹏来了趟京里,两人吃酒的时候,赵鹏拐弯抹角的提了提,那意思是想正儿八经娶了采薇,虽有前面那档子事儿,苏善长倒是挺喜欢杜少卿的,这孩子从小稳重,性子好,采薇呢正好相反,不说脾性极坏,却是个刚强硬气的,虽聪明可聪明也用不到嫁人上头,不嫁个事事让着她的女婿,以后有的闹了,最难得是知根知底儿,从小一起长起来,有这个情份在,倒比旁人更恰当些。
存了这个心思,才留了杜少卿住在府里,杜少卿又不傻,一看苏善长的意思,心里欢喜的不行,想了这些年,盼了这些年,终是让他望见了希望,想着以后能跟采薇日日在一处,就跟小时一样,她画画,他题字,亲亲热热,生儿育女……杜少卿俊脸不禁有些烫热,也不知她如今正做什么,弹琴,作画,看书,还是算账呢。
丰收闷了一肚子气在心里,端了茶进来,脸色也不大好看,杜少卿瞧了他一眼道:“见着三月了吗?”丰收嗯了一声:“见着了。”
杜少卿不禁道:“你倒比我强,见了面可说起了二姑娘?”一见自家公子那样儿,丰收就知道想要打听二姑娘的事呢,不禁叹口气道:“公子,要奴才说,干嘛非一棵树上吊死,赶明儿您中了状元,说不得连驸马都招了,这样巴巴惦记着,哪知道人家什么心思呢?”
杜少卿一愣摇摇头:“不会的,采薇不会……”丰收忽然道:“那公子您跟我说句痛快话儿,二姑娘可是亲口应了您的亲事?”
杜少卿沉默半晌道:“不用她应,我只问我的心。”丰收道:“纵然您的心满满都是二姑娘,若人家跟您不是一个心思,这亲事可也成不了的。”
杜少卿闷着头道:“她心里有我的,我知道,只不过那些年,算了,你下去吧!这些事你不用管,今儿表舅倒是提了你跟三月的亲事,我想着,不如你们再等等,等会试过了,我跟采薇的事儿成了,你们俩自然也就到了一处,到那时,我跟采薇给你们热热闹闹的把亲事办了,也水到渠成。”
丰收不禁暗暗叹口气,自家公子这想的太圆满了,丰收心里可没公子这么笃定,三月可是二姑娘贴身的大丫头,二姑娘的心思,三月最是知道的,听她的话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还得找她出来问问这事儿。
第二日,便让人传了话过去,丰收就在二门外等着,一见三月,拉着她到了那边就问:“昨儿你的话没说明白,今儿你跟我底细说说。”
三月哼了一声:“是你没听我下面的话,虎着脸就跑了,不曾想你是这么个脾性,我家姑娘说了,性子不好的男人最不能嫁,我们俩的事儿,我要好好想想。”
丰收一听就急了,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我,我哪儿虎着脸了,不过是着急去搬公子的东西,忘了跟你说一声罢了!”
三月斜着眼瞪了他半晌,伸出一个指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好,好……”丰收急忙满口应着:“现在该说正事了吧!”
三月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事,只是你回去跟杜公子好好说说,两家是亲戚,他又是我们姑娘的干哥哥,小时自然亲近些,旁的心思却没有的。”
☆、83童言无忌一语道破机关
丰收不明白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别拐着十八个弯子,直接说成不?”三月白了他一眼:“直接说,成,就是我们姑娘对你家公子没意思,她心里的人不是你家公子,够明白了吧!”
丰收道:“你别哄我,这话谁信,数来数去,二姑娘身边除了我们家公子,哪来的别人。”三月就没想到平常瞧着分外机灵的丰收,原来也是这么个榆木疙瘩脑袋,没好气的道:“你也太小看人了,合着我们家姑娘除了你家公子就嫁不出去了。”
丰收眼珠子转了转:“那你跟我撂个实底儿,除了我门公子还有谁?”三月刚说了一个封字就明白过来,一叉腰道:“好啊!丰收,你都学会用计了,反正不是你家公子,是谁,以后自然知道,现如今却不能告诉你。”
丰收道:“可见是哄我的,就是真有别的人,难道还比的上我家公子不成,家世,模样,本事,心意,那样儿我们公子不是拔了尖的。”
三月道:“要说这些,你家公子还真要差些,得了,你也别套我的话儿了,日后自然知晓。”丰收道:“若你说的是真,怎的你们家老爷还巴巴的留下我们公子,我听□里的意思,中意着我们公子呢。”
三月嘀咕一句道:“这可是老爷糊涂了,我不跟你说了,得赶紧回去告诉我们姑娘去……”“三月,三月……”哪儿叫的住她,扭身就没影儿了。
丰收不禁愁上来,这事闹的,怎么又出来一个别人,他就说,这些年看过来,除了小时二姑娘跟公子略亲近过几日,后来可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的,就是如此,公子也没少表白心意,如今想起来,二姑娘哪里回应过什么,都是他家公子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儿,中间还掺和上夫人,一开头瞧不上人苏家的门第,后来又惦记着娶二姑娘当个二房,如今连正儿八经八抬大轿都不见得能抬家去了,这都什么事啊!尤其公子哪儿可不都认了死扣,他就是有心劝,也得公子听得进去才成啊!
三月跑回去,正遇上四月来给二姑娘磕头,三月才想起来,今日正是四月成亲的第三日,三朝回门,三月是把姑娘这里当成自己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