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1 / 2)

盛唐风流 凤鸣岐山 3410 字 17天前

“唔……”

救灾固然是高宗之所愿,可朝廷无粮这么个事实高宗也是心知肚明的,要其将这等难题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交给李显,高宗自是有些子不忍心为之,哪怕这个建议乃是出自武后之口,高宗也没敢立马便准了下来,迟疑地支吾着,却是不肯给出个决断。

“父皇,能得蒙母后见重,实儿臣之福也,救灾一事儿臣自不敢辞,只是儿臣却有几处碍难之事,若能蒙父皇恩准,儿臣便可有十成把握渡过此难关。”

李显费了如此巨大的精力,苦心造诣地诸般部署,为的便是能借救灾一事抢权,自是无惧武后之刁难,不过么,该讨价还价的时候,李显却也断不会手软了去,这一见高宗在那儿犹豫不决,李显立马便站了出来,主动将事情揽入了怀中,不过么,趁机提些条件却也是少不得的。

“哦?究竟是何碍难之事,显儿且说来与朕听听。”

这场久拖不决的大旱灾早已是令高宗烦透了心,再加上先前灾民闹事那一幕一搅合,高宗解决此事的心自是更迫切了几分,此时听得李显说有十成把握,自是不会不动心,本想着一口应承李显所请,可又担心李显要求过甚,心下难免有些子犯起了叨咕,想了想之后,这才谨慎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放粮乃是救灾之手段,却不是根本,只能救一时之急,却无法应对下一回之灾情,我朝所设之常平仓与义仓制度看似合理,实则却常流于形式,不单常平仓亏空无度,义仓更是几近虚设,这其中固然有管理不善、制度不全之缘由,可更多的则是粮产不足,无以为继所致,欲从根本上解决此事,须得从两方面入手,其一,由上而下地制定新规,选任贤能,其二便是推广良种,从此意义来说,此番大灾虽是危难,却也不失为变革之良机,若父皇能信得过儿臣之能,儿臣愿领衔行此变革之事,以杜绝后患。”

李显没急着道出解决眼下这场大灾的法子,而是先从根子上剖析了现行体制应对灾情无力的原因,堂而皇之地伸手要起了权来。

“此皆后话,眼下之危兀自悬而未决,显儿不嫌想得过远了么,嗯?”

一听李显开口便是要抢权,武后的肺都险些气炸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却又不好胡乱发飙,可却绝不想让李显如此轻易地得了手去,这便不待高宗发话,抢先阴测测地插了一句道。

“母后教训得是,然则常言道:人无远忧,必有近虑,正所谓风物长宜放眼量便是这个道理,防微方能杜渐,此与应对眼前之灾情实不相悖也。”

李显丝毫不因武后话语阴森而胆怯,朝着武后一躬身,态度恭敬到无可挑剔处,可言语间却并无一丝一毫的退缩,浑然一派争锋相对之言辞。

“嘶……”

李显此言一出,已是摆明了与武后当众打擂台的架势,一众朝臣们见状,全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后园子里的气氛再次陡然绷紧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九章再下一城(下)

政治这玩意儿固然需要隐忍,可该激流勇进的时候,却也须得当机立断,李显自是深韵此道,别看武后此时权势赫然,其实不过都是浮云罢了,别说其在地方上几无根基可言,便是在朝中的实力也不足以占据主导地位,所能依仗的不过是高宗的宠信罢了,至于贾朝隐等人,皆跳梁小丑耳,压根儿就掀不起甚大浪来,尤其是在这等高宗有心要拉李显出来平衡朝局的情况下,李显自是更无惧于当众摆出与武后政争之架势。

“好,甚好,显儿既如此自信,娘倒是想看看显儿有甚妙策能应对灾情。”

武后这些年来可谓是顺惯了的,还真没遇到甚太大的挑战,此时被李显这么一顶撞,肺都险些气炸了,不过么,武后毕竟是武后,纵使心中再气,却也不会有甚失态的表现,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话里有话地说了一句道。

“母后放心,儿臣既然敢言,自是能担之,肯请母后能玉成儿臣之提议。”

李显太清楚武后的为人了,又怎会不知其死揪着眼下的灾情不放之用心,左右不过是想避重就轻罢了,自是不跟遂了其之意,这便微笑地接口回答道。

“嗯哼。”

面对着李显的步步紧逼,武后心中的火气都已是快按捺不住了,可偏生李显无论是言语还是礼节上都无甚可挑剔之处,武后便是想发飙也找不到借口,没奈何,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微侧过脸去,望向了高宗,摆出了一派恭听高宗明断之架势。

“显儿啊,如今灾情甚大,须不是耍的,若是稍有闪失,其祸恐大,显儿既言能担,朕自是信之不疑,只是事关重大,朕心中却是牵挂得紧,显儿且将应对之道说与朕听听可好?”

先前李显与武后硬碰之际,高宗可是狠狠地为李显捏了一把的冷汗,怕的便是李显挡不住武后的威势,若如此,高宗寄以厚望的平衡之道怕也得就此破了产,好在李显硬顶了下来,这才令高宗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对李显的救灾方案还是有些疑虑,在不清楚李显的底牌前,却也不敢轻易便答应了李显的请求,这便谨慎地出言追问道。

“好叫父皇知晓,儿臣之所以敢言担当此事,正是出于‘邓记商号’邓大掌柜的鼎力支持,有其相助,赈灾一事已无须犯愁,父皇若是不信,可召其前来,一问便知根底!”

李显心大得很,能捞的时候从来不会客气,刚为林虎求了封赏,这会儿又捣鼓着要为邓诚也捞上一份,当然了,此举也是为即将到来的那些满载粮食的船队给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以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唔,也罢,那就宣来与朕见上一见好了。”

高宗自幼所受的便是儒家教育,对商贾之人自是素来看不上眼,哪怕邓诚此番贡献不小,高宗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口头表扬几句是可以,要高宗给予其见驾的机会么,却不是高宗所愿为之事,然则李显的面子却又不能不给,高宗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慷慨好义的邓大善人。

“谢父皇恩典。”

目的既已达成,李显自是不再多废话,紧赶着谢了恩,回头一挥手,自有侍候在侧的东宫宦官们应诺而去,不多会,便已陪着一身青衣的邓诚从园子外行了进来。

“草民邓诚叩见天皇陛下,叩见天后娘娘!”

邓诚生性沉稳,虽说是第一次见驾,可所行之礼早已得东宫中人指点,自是无一丝一毫的差池,这一方才行进园中,便已是疾步抢到了御驾之前,恭敬万分地拜服于地。

“卿家平身罢。”

高宗虽不甚待见商贾之辈,可一来邓诚先前解围有功,二来么,碍于李显的面子,高宗自不会给邓诚脸色看,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便已是叫了起。

“草民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驾可不是件小事,纵使邓诚早已是有了准备,可真到了面对高宗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了,脸色虽尚算淡定,可谢恩的声音微颤不说,躬身而立的身子也不免微微打颤不已,

“卿家不必紧张,朕召尔来,是有些事要卿家作个说明,且据实答来便可。”

一见邓诚紧张若此,高宗不禁为之莞尔,这便笑着安抚了其一句道。

“草民谨遵陛下旨意,但有所知无有不答者。”

邓诚能为李显如此看重,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这一察觉到自个儿有些失态之后,立马深吸了口气,只一瞬间便已将紧张之感强行按捺了下去,而后朝着高宗一躬身,很是恭敬地应答道。

“嗯,好,显儿举荐于尔,说是尔有赈灾之良策,卿家可能说与朕听听么?”

这一见邓诚能如此快地便稳住心神,高宗心里头还真微有些惊异的,对其自是高看了一眼,这便赞许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出了召邓诚前来的用意之所在。

“陛下明鉴,草民读书不成,只能以经商为业,能侥幸成事者,皆有赖天恩浩荡所致,值此天灾时分,自不敢忘本,月前草民已捐出谷粮六千石,现还有两千七百石存粮也已陆续发放,或可赈得三数日,五日后,草民属下船队将载八万八千石将陆续抵达东都,另有十三万八千石走海路亦将至青州、平州(现秦皇岛市附近)等地,足可支用月余,或能应对至雨落时节。”

邓诚飞快地整理了下思路,而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将与李显预先商量好的应对之策一一道了出来。

“轰……”

邓诚话音一落,一众大臣们全都忍不住乱议了起来,浑然忘了此乃君前,不为别的,只因这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些,二十几万石的粮食啊,在平常时分或许不算甚了不得的事儿,可此时乃是大旱时节,按现时的粮价,那可是四十几万贯啊,换成铜钱都能装满一大库房了的,在场诸臣工都算是极品大臣了,可论及家财,怕是连个零头都未必能到,而邓诚居然就这么一口气全都捐了出来,着实令一众朝臣们为之惊心不已的。

“爱卿如此毁家为国,朕实是感佩不已,然,若是因此伤到卿家之根基,却又不是朕之所愿见之事矣。”

高宗虽深居九重,也不怎么理政,可此番为了应对这场大旱灾之故,却是没少伤神,对时下的粮价还是有过了解的,此时一听邓诚捐出如此多的粮食,心喜灾情能得以渡过之余,却也不免担心邓诚的商业因救灾而遭到重挫。

“回陛下话,草民之财乃是取之于民,自该用之于民,纵使家财散尽又何妨,但凡能为陛下分忧,则是草民之幸也!”

四十余万贯虽是不少,可对于家大业大的“邓记商号”来说,却也算不得甚了不得的大事,再说了,这钱其实都是李显的,李显要怎么花便怎么花,邓诚所做的也就是个借花献佛罢了,当然了,这话邓诚可不敢在此时此地说将出来,也就只能是一派激昂状地应对了一句道。